还有,约翰每次回到办公区都向杰尔教官抱怨:卡罗尔总忘记携带药剂和银粉笔,想施法又没材料时就用瑞士军刀工具划破皮肤……因为魔女血裔的血可以代替绝大多数材料。
为了不用总是闻着血液味道工作,约翰更愿意和卡罗尔分头行动。
现在是凌晨五点,他站在某个墓碑前,绕着它走了几圈,拨通电话。
“喂,哪位?我现在不方便说话……”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是阿黛尔小姐吗,”约翰把手里的硬纸盒子放在墓碑前,“我在您的墓碑前。我姓洛克兰迪,来自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
和他通话的就是坟墓的主人,名叫阿黛尔的僵尸姑娘。或者说应该是僵尸老者,她享年二十三岁,死于大约八十年前。
因为担心被巡墓人听到,她在坟墓里接电话时声音很小,:“您好,请问有什么事?”
“您订制的塑体衣从美国送来了,您留的地址是协会办公区,我帮您拿过来。以及,根据日历看,您的面部造型幻术快要消失了,我带来了幻术药水,可以帮您补上一个。”
虽然并不擅长施法,但约翰已经能够熟练使用魔法药剂了。有时还能照着笔记上的咒语用一两个小法术。
电话里沉默了一会。阿黛尔不确定地问:“以前都是克拉斯来帮我做这个,为什么这次换您了?抱歉,我不是不相信您,实在是因为……我的样子很吓人,我不想这样见陌生人。”
约翰叹口气:“克拉斯在处理别事,暂时没法来帮您。您可以相信我,我也不是人类,我是个吸血鬼,和您一样的不死生物。”
“我还是先不做面部幻术了,”她执拗地说,“只有克拉斯见过我腐烂的脸,除他之外,我不想再被别人看到,哪怕您是吸血鬼也不行。真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小坚持。”
“好吧,那么塑体衣呢?我帮您放在墓碑前?”
塑体衣是那种进行过皮肤手术的人穿的复健用品,僵尸姑娘用它来保持身体形状。
“请帮我放在墓园西侧最大的墓碑后的y-in影里,那里还有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我新完成的工作。请帮我带到协会,谢谢您。”
“好的,我知道怎么做。”
作为僵尸苏醒后,阿黛尔把墓x_u_e垫高了许多,现在棺材距离地面很近。她从棺材一侧偷偷挖开了小洞,一直挖到几米外的Cao丛里,这样她进出时就不用掀开自己的坟墓了。
她靠制作小工艺品赚钱。盘绕铜线的漂亮石头吊坠、羊毛戳成的小动物、古威尔士风格的手工皮具等等。协会帮她找到合作人,她白天在坟墓里干活,夜里偶尔跑出去散心,报酬都打在一张银行卡上,用协会里人类的名字开户,储蓄卡在她自己的墓x_u_e里。
当初是克拉斯救助了她,这些事也都是克拉斯帮她引荐和安排的。
约翰找到阿黛尔说的地方,放下塑体衣,取走纸袋。
冬天的日出很晚,凌晨六点多了,天还像深夜一样黑。离开墓园,约翰独自走在便道上,一种可怕的孤寂感突然包围了他。
这个时间,克拉斯应该睡得很熟,不过也有可能他会醒着,在隔离室里看着房间漆黑的角落发呆。
克拉斯不在这里。以前的这个时间,他们可能会坐在车里,一个端着咖啡、一个拿出血袋,或并肩走在傍晚或凌晨安静的路上,克拉斯会讲解工作中遇到的问题,指出约翰有哪句咒语的发音不正确……
可是克拉斯不在这里。
起初约翰总认为过不了几天事情就能解决,他会再次和克拉斯一起行动。可是一天天过去,他逐渐开始担心将来,他会不会再也不能和克拉斯搭档了?
约翰不敢再想下去。他眯起眼,放慢步伐,与克拉斯进行过“刻印”后,每当他集中精神去寻找,就能感觉到克拉斯的气息、克拉斯所在的位置。
当然,克拉斯仍然在隔离室里,这一点协会的人都知道。约翰总是忍不住偷偷使用“刻印”带来的异能,这会让他觉得安心,仿佛从未离开克拉斯身边。
同一天日出前,门科瓦尔家族给克拉斯发来邮件。他们把所知关于“德维尔?佐尔丹”的事一一详述。
三十多年前,家族的一位长老曾与佐尔丹交流过关于血族魔法的课题,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佐尔丹。长老是在匈牙利认识佐尔丹的,他说那是一位x_ing格严谨、为人温文的绅士,对血族没有敌意,根本没有和堕落者联手行凶的动机。当然,也有可能在这些年内他变了……
血族长老把和佐尔丹认识的过程写得很详细。继续看下去,克拉斯几乎浑身发冷。
当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与自己一样时,他曾感到十分怪异,现在这种感觉又加重了:从长老的描述看,德维尔?佐尔丹是匈牙利当地人……而匈牙利的姓名顺序和大多数欧洲人是相反的。
他们就像东亚人一样,姓氏在前,名字在后。德维尔才是姓氏,佐尔丹是他的名字。
他的姓氏和自己的名字一样,他是匈牙利人,他也有真知者之眼……
克拉斯走到门前,敲了几下门,又拨通了协会前台的电话。
还没等有人回应,门开了,杰尔教官和几个驱魔师站在外面。
“我想和你们谈谈。”克拉斯说。
“事实上,我们也是,”杰尔教官和驱魔师们走进来,重新关上门,“让我先说吧……我们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杰尔教官看上去很疲惫,像是一夜没休息。
克拉斯也差不多,眼睛下面挂着青色的y-in影。“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
杰尔苦笑:“恐怕两个都是坏的。”
“那我就不用挑先听哪个了。”
杰尔教官拿出一份传真文件交给克拉斯:“美国盐湖城办公区联系了你母亲,这是她的……”杰尔原想找个更温和的说法,最终还是使用了最贴切的词,“——审问记录。”
克拉斯的母亲叫戴文妮,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美国,是古代咒语和图腾、咒符文化方面的专家。
盐湖城办公区对待戴文妮和西湾市对克拉斯差不多,用法术发掘她的记忆、侦测她身上的魔法残留、灵魂特质等等,并且让她详细回忆了克拉斯从小到大的每个细节。
戴文妮没有任何问题,她身上没有魔鬼气息,更没有被施展什么未知法术的痕迹。她认为克拉斯也很正常,从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表现,克拉斯的法术启蒙教师是戴文妮自己,她保证克拉斯小时候没有接触过其他施法者。
要说异常的事也有一件,那就是他们一家三口曾经遭遇意外事故,她丈夫因此身亡。
起初戴文妮坚持说那是一次加油站爆炸事故,渐渐地,她权衡利害,向协会说出了当时真正发生的事。
“我丈夫的真名不是戴维,而是德维尔?佐尔丹。”
当她这么说时,盐湖城办公区已经派人给西湾市发了邮件。现在戴文妮还并不知道“佐尔丹”曾经都出现在哪里、做过些什么。
戴文妮还说:“我真正的名字是德维尔妮?吉斯?米拉,而不是戴文妮?克拉斯。(注1)我和佐尔丹的父母也都是奥术秘盟的巫师。从还是孩子起,我们就已经参与到当地机构的秘密研究中。后来我和佐尔丹结婚,决定离开那个地方,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不行,他们不可能让我们自由。佐尔丹为拖延时间被他们杀死了。是游骑兵猎人救了我和儿子。我知道,奥术秘盟是我永远的污点,而且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和我的孩子,我们不得不隐藏身份……我不是故意要欺骗协会的。”
之后,戴文妮央求盐湖城办公区的同事们保护她,并发誓自己确实已经彻底脱离了奥术秘盟。
后面的部分……克拉斯已经看不下去了,他的眼睛停留在上一段供白上,久久没法抬起头来。
“开什么玩笑……”他的拇指把纸张边缘捻得发皱,“我见父亲的照片,他长得和佐尔丹完全不一样,一点点都不像!而且佐尔丹的年龄也不对……”
不仅是照片长相不同,他一直以为父亲叫戴维,母亲说他们全家很早就离开巴兰尼亚了,姓名也并不是匈牙利式的。
其实克拉斯有一点心理准备。在读血族长老发来的资料时他就隐约感觉到了。
德维尔根本不是他的名字,而是他的姓氏。
“你往后看就知道了,”杰尔和身边的驱魔师对视,“戴文妮告诉协会,她给你的照片都是故意作假的。她想彻底抹消你父亲的痕迹。而关于佐尔丹的年纪……我们相信,虽然佐尔丹是你父亲,但那个‘医师’已经不能算是他本人了。”
“那他是什么?”
“任何可能的东西,”一个驱魔师说,“真正的佐尔丹应该是已经死了。他曾经向游骑兵猎人出卖秘盟内的消息,秘盟的人不会宽恕他的。克拉斯,你亲眼见过他,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当时你仍有真知者之眼,在你的眼里他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