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萝琳感到一阵眩晕,再睁开眼,她躺在石头地上,左手还拿着银色的马刀。
她坐起来,右臂不能动,触摸上去没有感觉。为了进一步检查,她用马刀割向右臂,银光稍稍陷入皮r_ou_,不仅没有疼痛,连伤口和衣服的缺损都没有。
“原来对人类无效啊……”她把马刀c-h-a进裙子压摺里的口袋,银光锋刃穿过布料露在外面。
她又用身上携带的匕首划破右前臂,伤口溢出细细的血珠,没有痛感。
卡萝琳有点害怕,又用匕首尖端刺向右手无名指指腹。这次,她感觉到了点带着酸麻的、细微的疼痛,她安心了一些,这么一看,手臂失去的知觉也许还能回来。
她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丽萨,低声问了句“我能不能扎你一下”,丽萨仍有呼吸和心跳,但没有任何回应。
“算了,还是不扎了,虽然这能看出你有没有知觉,可是……万一你不同意呢。”
卡萝琳嘟囔着站起来,用能活动自如的左肩扛起丽萨。
她的右臂还没恢复,没法去抱或者背。即使是扛着也很辛苦。虽然丽萨很瘦很轻,可卡萝琳的肩不够宽,个子也并不算高,她很难掌握重心。
卡萝琳摇摇晃晃地试着走了几步,回头看向房子。
她们在距离阿特伍德老宅外的弯曲小路上。只需要跑几步,她就能回去。
可她知道不能这么做。天就要亮了,她找到藏在远处树林里的汽车,费力地将丽萨丢上后座,用左手发动车子。
47-渐深的隧洞
卡萝琳单手扶着方向盘,车子刚拐了个弯,还没绕上大路,她就立刻踩下了刹车。
天色已经越来越亮。距道路不远的树林边有一顶野营帐篷,穿着红色冲锋衣的人倒在帐篷外面,还有一个人只有上半身露出帐篷。
一个女人凄厉地哭叫着,连滚带爬地越过同伴的尸体,跑上道路求救。
是昨天去老宅探险的那些游客!卡萝琳有印象,在餐厅他们见过这几个人。
卡萝琳感到右手的知觉似乎又恢复了点,伤口有痛感了,指尖也逐渐能轻轻颤动。她走下车扶住那个女人,女人的尖叫声猛地停止,一脸迷茫地看着女猎人裙子里伸出来的银光锋刃。
“噢……只是个特殊造型的远光灯,”卡萝琳用手指划过光芒,示意它无害,“我关不掉它了,别在意。你们怎么了?”
“带我去报警!我们得去报警……”女人哭泣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天哪,它杀了他们,我不知道……”
“冷静点,”卡萝琳一点都不擅长安慰惊慌失措的普通人,“什么差点杀了他们?”
“你不会相信的……”
“我会信的,我也差点死掉。”卡萝琳实话实说。
女人抹了一把脸,还在不停流眼泪:“你……你也看到那个了?”
“你倒说说是‘哪个’!”
女游客显然吓坏了,叙述得颠三倒四:“我们本来已经睡了,后来听到有哭声,是戴维先注意到的。有一道白色的影子想把我们拖出来,戴维忽然就死了,马特文也死了……我想他应该是死了,我没有看清,也许他们还活着?……我现在不想转身去看,我们叫救护车吧?哦,对了,后来它放过我了?它为什么突然放过我了?”
我怎么知道啊……卡萝琳习惯x_ing地想用右手揉眼眶,可现在右臂只能抬到肚子的高度。
白色影子,而不是黑色的蠕虫?卡萝琳非常希望现在丽萨能醒着,如果克拉斯和约翰也安然地逃离该多好……他们会好好坐下来研究白色影子和黑色蠕虫是怎么一回事,卡萝琳知道,也许自己会听不懂施法者们讨论的细节,但他们最终会给出答案,会找到办法……
“总之跟我上车吧。”卡萝琳单手扯着女人的胳膊。女人迫不及待地钻进副驾驶位,瑟瑟发抖,表情倒是放松了很多。
卡萝琳刚要发动车子,无意间抬头,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人影靠近。
她急忙下车,跑过去搀扶那个人。是克拉斯站在那里。
他看上去非常苍白,黑发被汗水浸s-hi,一缕缕贴在颊旁。他虚弱得几乎站不住,每走一步都像要跌倒。
卡萝琳抓住他的胳膊时,他终于控制不住脚步,摔倒在地上。
“你出来了?”卡萝琳发现他的目光有点失焦,像是快昏过去了,“克拉斯,看着我!刚才发生什么了?约翰呢?”
“他和我在一起,可是我……带不出来他……”
“他在哪?”
“地下室……卡萝琳,请你快点!”克拉斯捏着她的手指,力气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他被埋住了……”
“什么?”卡萝琳根本没听懂。
“就是字面意思……你快去。”克拉斯再次催促。他似乎根本没力气把事情说清。
卡萝琳从车子里拿出一把使用银芯弹的枪和弹匣,以及一把军用铲。她觉得用得上,反正吸血鬼被“埋”住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也许她真的需要挖他。
她的手还没完全恢复,不过她顾不上这么多。
在她跨过克拉斯的身体准备回老宅时,克拉斯叫住她:“过了多久?”
“多久?”
“现在是……早晨?”
“早晨,六点十四分。”车子上的女游客战战兢兢地走下来,看了看表,替卡萝琳回答。
“……还是今天?”克拉斯问。
女游客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卡萝琳奇怪地看着他:“什么叫‘还是今天’……距离你把我丢出来只有几分钟,现在是清晨。”
克拉斯点点头,低下头闭目休息,卡萝琳交代女游客照顾克拉斯,跑向屋子。
女游客惊魂未定,阳光和树林里清晨的鸟鸣让她渐渐有了安全感。
她以为克拉斯也是有同样遭遇的游客。“嘿,你们遇到的是什么东西?你是怎么逃脱的?”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有和自己相似的经历。
克拉斯的眼神中含着迷茫,声音微弱:“我……不知道。”
他似乎还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女游客没能听见。
他说:我们出来了,可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前。
当被由伤口裂成的嘴巴吞掉时,约翰感到一阵失重感。
没有牙齿的撕扯,更没有腐蚀。一股无法坑距的力量拖着他,让他坠入辨不清方向的黑暗。
起初的惊慌过后,约翰没来由地想起一个奇幻故事:人类和他的船一起被鲸鱼吞进肚子,鲸鱼的肚子里是很大的世界。
他努力改变身体的角度,睁开眼,凝视身体所不断靠近的地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红光,拉住他身体的力量渐渐放松了。
那股力量起初很笃定,就像拉住昆虫的青蛙舌头一样,现在它却迟疑,最终彻底放开。
坠落的速度降低,但还在继续。黑暗里出现一些其妙的画面,像车窗外飞逝的景物般掠过约翰身边。
石砖地和老式街景,夜里孤单发光的铁艺路灯,黑猫的金色眼睛在深巷里发光,树林里马车在飞驰,阿特伍德老宅的窗内点着温暖的灯火……
他觉得自己要撞上门板了,但并没有,房子就像幻象,让他直接穿过墙壁,落入一片花园。
天空突然变得明亮,四周是修剪得当的冬青列植,花园远处又是另一幢“阿特伍德老宅”。
空气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隐形的虫群一样。它们飞舞着,时近时远:
“你是什么?”
“是什么生物!”
“不是人类。”
“味道不对。”
“是魔鬼吗?”
“你属于黑色的神?”
“不死者。”
约翰爬起来,左右看看,从夹克内胆兜里摸出协会的徽章:“我……我是一名血族,来自‘无威胁群体庇护协会’,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约翰所说的都是他在培训期学到的:对工作对象自报家门,标明善意说明身份,展现诚意。只不过以前他一直跟在克拉斯身边,没什么机会亲自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