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见深的脑海里徐徐浮出了这四个字。他正待动手把人推开,要动作前却忽然心头一动。
大凡做j-ian细的,心中总是有一根神经不肯放松的,他们不相信别人,大抵也不怎么相信自己。
薛茂卿既然是j-ian细,那他就绝不可能在目标之前酣然高卧,更不可能像眼下这样——
萧见深感觉了一下双方的姿势。他还是平展着身体安安稳稳地躺着,但傅听欢此刻已经窝进了他的怀里,他的双手正环着他的腰部,脑袋也微微垂着,正抵在他的脖颈之上,至于底下的两条腿更不用说,自然是相互纠缠着。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萧见深的目光,本来将脸埋在萧见深肩窝的傅听欢转了一下头,露出了自己的半张脸颊来。
借着自窗格遗漏来的点点星光,萧见深奇怪地发现对方的嘴唇有点儿肿。
他并不在意,只继续想:究竟还是过犹不及、露了马脚……文韬武略等闲杀人的j-ian细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仿佛女子一样温柔依人的姿势?对方只怕是在装睡,好借此观察他真正的反应,为后续之计划做铺垫!
理顺了思路,萧见深便淡淡一笑,只做不知,抽出一只手轻轻推开了对方,让对方放平身子睡觉,便打算继续歇息。
但就在他推开并重新闭眼的这短短时间里,刚刚挪开了身体的傅听欢又滚了回来,照旧伸手环着他的腰肢,睡着他的脖颈,张开腿架在他的腿上,这回还顺便压住了他的一缕头发!
萧见深:“……”果然是在装睡试探我的反应呢。
他正严肃认真的思索着,就没防备睡着自己脖子上的人突然用脸蹭了他一下,本来就放在他腰腹间的一只手还顺势向下一扫!
萧见深几乎在瞬间就被惊到,虽然不至于从床上鱼一样跳起来什么的,但依旧立刻感觉到自己颈背一片麻痹,就好像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那样的僵硬。
傅听欢似乎咕哝了些什么,声音含含混混的,不能听个明白。
萧见深感觉到喷在自己脖颈上的气流和擦过的柔软……他顿了片刻,才意识到那大约是傅听欢的嘴唇。
他这时也几乎有了一种纠结与苦恼,开始认真的思索着要不要粗暴地把对方推开……但这时候,身侧的人似乎又陷入了不言不动的安静,只乖巧着保持着这个大约不是很舒服的环抱姿势。
也罢,反正都是男人……刚才的紧张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生理反应消失之后,精神也就再次放松。萧见深重新淡定下来,此刻也不会再次动手把人推开,但为着自己睡得更舒服一点,他还是抽出了自己被压住的胳膊,转而穿过对方的脖颈,环住对方的肩膀,就像过去抱着一柄剑那样娴熟地抱住了对方。
然后他第三次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正是公j-i开始打鸣的时辰。
天色依然暗着,但闭合着门的走廊外已经亮起烛光,一道熟悉的剪影正被照映在门扉上。
王让功小小的声音也从屋外传来:“殿下,该起身更衣上朝了。”这一句话落,门便被轻轻地推开,接着王让功和几个东宫太监捧着朝服鱼贯而入。
萧见深在他们将东西放下之后便一挥手,示意几人都先出去,接着他正准备起身,却发现头发还被压着,而傅听欢依旧睡意正酣。
他沉思了一下,觉得自己都抱着人睡了一夜,这时候不好再前功尽弃,于是招来还没离开的王让功,拿了他随身带着的匕首割断自己被压着的那一缕头发,方才起身穿衣离去。
就在这一行人刚出琼楼之际,床上的傅听欢也睁开了眼睛。
他伸手向枕上一摸,便摸出了萧见深刚刚割下的一缕长发。傅听欢也不知自己晚间为何睡得那么沉,但似乎这样的放松只在萧见深身旁有效果。那些人进来的第一瞬间,他便已经醒了过来,只是没有动作——但这样正好,否则他怎么能见到萧见深宁愿割了自己的一缕头发也不愿叫醒他呢?
傅听欢微微一笑。他的手指在唇间停留了片刻,感觉到了自己心中的迫不及待,但在此之前——
傅听欢赤足走下床榻,双手如穿花蝴蝶般跳动,就在他从床边走到桌边的短短几步之间,刚才萧见深的那一缕长发已经被他编成了一道纯黑的穗子,正好悬在那萧见深之前给他的白玉箫身上。
在此之前,傅听欢缓缓想,也许该去东宫走一走,看看萧见深平日里的模样了?
第14章
近几年的朝会并没有什么太不一样的地方,皇帝早罢居后宫不理朝政,皇后虽垂帘听政了一二载,但自太子归朝以后也不再c-h-a手前朝事物。萧见深在五日大朝中认认真真地主持完了诸多事物,便与王让功一起回了东宫。
王让功上前禀报:“殿下昨夜让我等探查之事已有眉目……”他便将东宫侍卫在天波河对岸搜寻之后的结果一一告知,“高禖庙后的银杏林中虽被大雨冲刷过,但依稀能够看见血液与r_ou_块残留的痕迹,擅长刑侦之人将现场还原后,发现死者的头颅曾被人以大力踏碎,但还有些疑点,以Cao丛之上的痕迹来看,死者身量不足,曾被人剁下四肢削成人棍……乃是典型的江湖仇杀。”
萧见深静静听完了:“能否确认身份?”
“暂且还不能,奴婢已让他们加紧调查。”王让功忙道。
萧见深便道:“也罢,此事便让他们继续追查。孤外出一趟,不必车驾。”
自从三年前太子归朝之后,这样的外出就是三不五时将会发生之事,东宫上上下下的人都早已习惯,不多时就为萧见深准备好了一切,送太子出宫。
萧见深此行本是要往诸大臣家中走去,与他们商量些许事物。但行到一半,他却突然记起了自己漏了件该带的东西,乃是新近绘成的山川地理图,正放置在他寝宫的桌案之上,于是方才走出东宫没有多久的萧见深也懒得叫人送来,直接自己从离这里离得比较近的后门回去,打算自己拿了东西再走。
但就在他自后门进了东宫、来到自己寝殿、将要推门进入的时候,却意外的在其中发现了傅听欢的身影!
这时尚是青天白日,负手站在殿中的傅听欢看上去并无一点半点细作的鬼祟,反而就像是此间主人一样坦然自若。
萧见深不妨只回来拿件东西却能窥见这一幕,顿时精神一振,暗想不枉他昨夜精心演戏,饶是其j-ian猾似鬼,此刻也已按捺不住。
他自不可能放过这难得的机会,便隐身于暗处,只看着傅听欢究竟想干什么。
傅听欢正在萧见深的寝宫之中。
他的武功不能算天下第一,东宫的侍卫也非全是酒囊饭袋,奈何他与萧见深走得近,这段时日来东宫也不是第一次进出,有着此间主人亲自带领,再是苦心孤诣、水泼不进的防备,也有了漏洞可查。
所以傅听欢并未惊动任何人,便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这里。
他悄悄潜入这里倒没有太多特别的目的,非要算的话,除了突然心血来潮想看看萧见深素日的生活环境之外,也就是他最开始之所以会接近萧见深的理由——找到那把传说中藏有天大秘密,得之可以号令天下的孤鸿剑。
这个属于萧见深的寝宫与傅听欢最开始预想的相差不大:房间很大,摆放的东西却并不很多;种种用具虽因明黄或深红而显得庄重,那一壶一杯,一Cao一木处,却又自有其人的温柔之意。
傅听欢很快发现了这些疏落摆在殿中的Cao木壶杯俱是萧见深与他换来的,想及诸日种种,尤其是昨夜的肺腑剖白,眉目亦因此柔和了一瞬。
他站在萧见深的书桌之前,拿着那底部刻了一个“聂”字的茶壶在手心内把玩,目光随之落到桌子上折叠起的那一大张江山舆图上。
暗处的萧见深这时已有八分把握能一举抓住傅听欢背后之人!
他放置在桌上的地图之价值堪称不可估量,不论哪一方的j-ian细,只要有机会拿到这一张地图,只怕豁出x_ing命也要速速将其传递回原主人那里,如此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然后萧见深就看见站在桌子前的傅听欢展开地图随意看了两眼,便将其原样放回,似不怎么引以为意。
……莫非其有过目不忘之本事?萧见深此时也不由得一怔。他依旧盯着傅听欢,见傅听欢一点不急,依旧在自己的房间里动动放放,每样东西每个柜子都拿起打开看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又像只是纯粹的欣赏一下。
然后傅听欢来到了萧见深的衣柜前。
萧见深眼看见对方不过一运气,本显得消瘦的身形就变得与自己相差不大,再从衣柜中取出衣服披上,果然长短合适大小熨贴,接着对方又从怀中拿出一张人皮面具覆盖在面孔上,于是另外一个萧见深便活生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萧见深不由一讶,也瞬间明白了傅听欢的想法:只怕对方是想以他的面目,堂而皇之地将东西直接带走!这算计虽好,只怕对方也不能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已尽收他的眼底!
他觉得此刻已经差不多了,便准备招东宫众人布下天罗地网,起了这一整条的线,不想那屋中人如此易容之后非但不走,反而施施然坐下,叫了外头的太监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