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这些照顾小哥儿的丫鬟,自然也就有些漫不经心,没想到孩子已经学会到处乱窜,寻到了这里。
方棠溪抱着孩子放到对面椅子上,让他乖乖坐着。他十分听话,也不乱动,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棠溪,让他心疼得险些难以呼吸。
“来,爹爹喂你。”
承冰很是乖巧,不哭不闹,他喂一勺时,便张嘴咽下,在间歇时,他便安静地等待方棠溪吹凉勺子上的米糊,不像婴儿时那么急x_ing子。或许是这些日子的世态炎凉,让他这么小就学会了等待。
方棠溪心中酸苦,不禁十分自责,但他双腿乏力,孩子饱了以后,就开始好动起来,于是米糊掉了一勺在孩子脏兮兮的衣裳上。
那丫鬟忙道:“少爷,让奴婢来喂吧。”
方棠溪摇了摇头:“以后照顾他的事,就让我来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就是。”
那丫鬟闻言大惊失色,前段时间有个小厮伺候少爷不周到,被少夫人赶出山庄,再也没有一户人家敢用他。虽然少爷脾气温和,可是少夫人的手段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她眼泪簌簌而下,连忙跪了下来:“奴婢伺候小少爷不周,罪该万死,还请少爷收回成命!”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自己都没有出力,怎么能怪你们?”方棠溪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先去打盆热水来,我给他洗洗。”
那丫鬟连忙答应了,去厨房端了热水。
方棠溪逗弄着儿子,儿子虽然还不会说话,但也不怕生,小手抓着他的拇指,咯咯直笑。
“棠儿,你在做什么?”
一个苍老含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方棠溪抬头一看,却见是母亲和婢女站在门外,忙道:“娘,你怎么来了?”
老夫人冷着脸对方棠溪道:“你把他放在你身边来养,若是吵到你休息了怎么办?”
二哥儿看到老夫人生气,立时缩在方棠溪的身后,一只脏兮兮的手抓着方棠溪的衣裳不放,清澈的眼睛不安地看着老夫人。
方棠溪长臂一伸,将他抱到了怀中:“母亲放心,我看这孩子乖得很,不会哭闹的。”
“你到底是中了他的什么魔障,非要把这孩子当成是亲生的?”老夫人怒从心起,“改族谱的事我不和你计较,但这孩子毕竟不是你的血脉,养大了也只会是个白眼狼!”
老夫人身边的婢女知道接下来的事不是她们该听的,于是静静地退了出去,合上房门。
方棠溪苦笑道:“娘,我要说多少遍,这孩子真是我生的。”
二哥儿s-hi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们争吵,看看方棠溪,又看看老夫人,低头发现了掉在自己衣裳上的那一小块米糊,用手指蘸了,便要含在嘴里,被方棠溪抢先抓住了手,用帕子擦去了。
二哥儿抗议地叫了起来:“饼,饼……”
“叫饼有什么用?应该叫‘爹爹’吧?”方棠溪嘀咕了一句。
老夫人冷笑:“你生的?你看他哪一点像你?你和承影都有三分像,他活脱脱就是姓蓝的种!”
方棠溪诚恳道:“娘,你要不信就算了,可这孩子一天天大了,若是身分不明,他在山庄如何自处?您既然能把承影当孙儿,就不能把他也当孙儿么?不管他像谁,他就是我儿子,旁人不能替我疼他爱他,我自然要疼他爱他。”
“你为了这个孽种,难道要气死你娘不成?”老夫人气得手足发抖。
方案溪面色惨白,哀求道:“娘,您就随了儿子吧,这事要是闹大了,泄露了吹寒的身分,对他名声有碍。”
“连你也要威胁我?你就想到他的名声,就没想想咱们家的名声?”
“娘,孩儿并无威胁之意,为了咱们家的名声,这事也不能让人知道啊!”
老夫人自然明白其中关窍,她只是看到方棠溪一心回护这个孩子,这才斥责他几句,没想到方棠溪过于痴迷蓝吹寒,定要把孩子当成是自己亲生的,并且死不肯松口,宁可胡说八道,说是自己生的。
老夫人疲惫至极,无奈叹气:“我老了,拧不过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方棠溪看到母亲万般颓然的神情,心生不忍:“娘,或许只是这孩子没长开,等他再大了些时,或许便会像我了。”
老夫人只当他是安慰,摇了摇头:“我在你房中多添两个丫鬟,孩子吵闹的话,你就让丫鬟抱走,免得吵到了你。”
“他这么乖,怎么会吵闹?”方棠溪摸了摸孩子的头发,发现还是很短很稀疏,便从床头拿了一块帕子,在四角分别打了小结,做成一个帽子的形状,戴在孩子的头上,孩子摸了摸帕子,便要扯下来玩,被他制止了。
孩子怔怔地凝视他,目光中满是好奇疑惑,让他的心也变得柔软许多,摸了摸他的耳垂:“二哥儿好乖。”
“既然你喜欢,那就都随你吧。”老夫人看到二哥儿的确没有吵闹,两人之间的相处还十分融洽,也是没有办法,只好叹息答应。
“谢谢娘!”方棠溪大喜。
“你要嫌烦就趁早说。”老夫人殷殷叮嘱,他自然一口答应了。
待老夫人走后,那丫鬟才取热水回来,顺道还有两套承影用过的衣裳。
二哥儿安安静静地坐在水盆里,但他身体不便,没多时就洒了许多水在身上。二哥儿泡在暖水里,很是欢喜,看着他,n_ai声n_ai气地叫:“饼,饼……”
方棠溪笑道:“要叫爹爹才对,你的小名还没取,就叫饼哥儿好了。”
二哥儿含着自己的食指,撅着嘴巴看他。
他五官俊美,依稀和幼年时的吹寒相似,那时的吹寒便是像这般,对方棠溪无比信任亲近,不管自己去到哪里,他都会跟在方棠溪身后。
可是现在,是他想要跟着吹寒而不可得。
“来,叫爹爹……”他有无限的耐心,来哄这个小小的人儿。
二哥儿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不哭不闹。
九个多月大的孩子,会说一、两个字已经不错,方棠溪也没指望他就这么会叫人。
多了一个孩子,虽然麻烦了许多,但也有无限的欢乐。
他原是想让人移一张小木床,放到床边,以免自己翻身不慎,压到饼哥儿,但是碍于母亲的态度,他也担心在自己睡着时,丫鬟将饼哥儿抱走了,于是便让饼哥儿睡在里侧。
-
晚上家宴时,他便把二哥儿放在自己腿上,推着轮椅出去,二哥儿极为兴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不放,口中含糊不清地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到宴席上时,老夫人看到他带着二哥儿上桌,立时拉下了脸。方棠溪这才发现,蓝吹寒并没有出席。
“爹,娘,蝶儿呢?”
老庄主道:“庄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她让我们先吃。”
方棠溪道:“要不,我等他一起吃吧。”
“等什么?”老夫人面沉入水,“要等他,我们就都别吃了!”
二哥儿站在他的腿上,手紧紧抓着桌边,看着面前的一碟飘着香气的烤羊排,目不转睛,但并不吵着要吃,只是不断啜着口水,含着手指,看着很是可怜。
方棠溪无可奈何,只好拿了一碗酥酪,先喂了二哥儿。
老夫人冷不丁地道:“承影都会说话了,黄莺儿,你带出来给少爷看看。”
老夫人身边侍立的一个丫鬟欠身行礼:“是。”
方棠溪干笑道:“他抓周的时候不是还不怎么会说么?”
“抓周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原来孩子大得这么快。”方棠溪擦着汗。
“可不是,你尿床的时候就好像还在昨天。”
“这么丢人的事,您还提来作甚?”
正说话时,丫鬟已将一个小娃儿抱进客厅,那孩子一看到老庄主和老夫人,就“爷爷n_ain_ai”地叫了起来。
“这是你爹爹,快叫爹爹!”
小孩子畏怯地看了一眼方棠溪,下意识地靠近了祖母。
方棠溪看他容貌果然像方氏血脉,只在孩童时,便有几分英俊之意。
自己既然收养了他,也打定了主意,将他视为亲生,不会就这么放手不管。虽然大哥儿没叫他,他却拉过大哥儿的手仔细询问。
大哥儿也逐渐消除了紧张,叫他一声爹爹,让他很是欢喜。虽然他想把两个孩子养在一处,但被母亲以他身体欠佳为由反对。
他知道在母亲眼里,男人都是粗心的,定然照顾不好孩子,至于二哥儿就算了,只要二哥儿不闹腾,她不会管二哥儿的死活。
到圆月升起时,吹寒也没有在家宴上出现,母亲也并无表示。
方棠溪知道,母亲认定了他们在欺骗,就绝不会改变想法。
他本来希望,能让吹寒能光明正大地见人,不必隐藏行迹,结果情形变得更恶劣了,害得吹寒在庄里毫无立足之地。
第十六章
蓝吹寒推门进来,看到方棠溪和饼哥儿父子睡在一处。
饼哥儿缩在方棠溪身侧,双眸紧闭,睫毛细长,睡得甚是香甜。
他在午间时,就听到了风声,说是少庄主义气深重,对兄弟的孩子视为己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