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雪之钟情(出书版) 作者:月佩环【完结】(6)

2019-05-15  作者|标签:月佩环

  钱管事又与他说了些事,发现他似乎有些倦意,便知趣地告退。方棠溪三年前回庄时发白残疾,让人很是担忧,老夫人笃信娶妻生子能让他改命,他虽娶了个容貌平凡的妻子,现在妻子也有了身孕,一切都似乎向极好的方向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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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少夫人有了身孕,老夫人的重心转移,对少夫人虚寒问暖,连方棠溪这个儿子都不像以前那么搭理了,方棠溪不由得啼笑皆非。

  或许有了孙子,母亲也就不再介意他身边有没有人了,到时吹寒再离开,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

  近段时间,他睡得很沉,头一沾床就觉困倦,半夜忽然被腿部的疼痛疼醒,翻身时才恍然惊觉,双腿失去控制,就连翻身都很是困难。

  看到更漏已到三更,他忽口渴,往床下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趴在大床的搭脚处,睡得极是香甜。

  他不忍打扰,伸手出去,揉捏自己疼得钻心的膝盖。他的义兄神医薛不二曾经说过,他的腿即便时常按摩,也会时不时地隐隐作痛。这痛楚八、九日就会发作一次,几乎都在夜间,很是难忍,他实是不想发作时惊到自己的枕边人,才不得不和吹寒分床。

  不过,他也没有骗吹寒,与意中人同榻而眠,耳畔听到他的呼吸,实是让人无法安睡。

  虽说可以用拐杖能行走一些,但也只是仗着他臂力支撑身体,下肢全然无力,这样的锻炼自然是微乎其微。有时他会想,自己整个人如今也只剩下一半,活着可笑可怜,还有什么用处。但这样的念头不过想一想,就抛弃了。

第三章

  疼痛似乎舒缓了些许,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忽听得窗棂有轻微的声响。

  “谁?”他低喝了一声,顺手便要去拔挂在床头的长剑。

  一个黑裳人影从窗外轻轻跃入,随手用一枚铜钱,打在了朦胧欲醒的小厮睡x_u_e上,走到他床前。

  “是我。”蒙面的黑衣男子扯下了面巾,露出一张绝世俊美的容颜。

  方棠溪松开了拔剑的手,干笑了一声:“怎么不从门外进来?”

  “门从里面闩上了。”蓝吹寒回答得十分简洁,看了他半晌,忽然伸手揽住了他的腰,“这么多天不见,我好想你,小棠。”

  如斯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偏偏说出这样亲密的一句话,方棠溪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却又像是饮下了一碗蜜水,无限欢喜:“你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都安排好了,今晚就走,山庄下就有马车。”

  “就这么走恐怕不行。”方棠溪苦笑,“一个残废,一个孕妇,忽然从庄里消失了,只会让人以为是绑票。留一封书信再走吧。”

  “也好。”蓝吹寒起身便去取文房四宝。因方棠溪闭门不出,这间卧室极为宽敞,所有的东西都很是齐全。

  方棠溪旋即写了信,说是妻子感觉待在山庄中憋闷,正好有好友过来,于是请他帮忙,一同离开山庄散心。

  他留书出走几乎成了习惯,直接让蓝吹寒将信揣到了那小厮的怀里,也不必叫醒小厮为自己留话,以后时不时写信,让人送回家便可。

  看到吹寒已经不做易容,便知他早已忍无可忍,若是再拖延,只会让他的耐心消失殆尽。他让吹寒给他取了几件衣裳,再把银票放进包袱,此时他自己也已换了夜行衣,用黑布将满头银丝包好。

  蓝吹寒提了包袱过来,看到他一身窄袖黑衣,面容依旧如当初一般俊朗,脚步停了一下。

  “怎么了,吹寒?”

  “你拿着包袱,我抱你下山。”

  “背着我就可以了……”

  蓝吹寒忽地低头吻住了他。

  “唔……”那柔软的唇瓣碰触到他时,他几乎连心都要颤栗起来,可惜的是,这一吻结束得极快。

  随后,吹寒用鼻尖蹭了他一下,那带着温度的触感让他已无力思考,只听得吹寒清冷的声音道:“每次到重要时刻就啰里吧嗦的。”

  方棠溪登时哑然,不由回想着蓝吹寒用鼻子对准他面颊蹭那一下是什么意思。是他的脸戴人皮面具太久了,所以需要感受一下人气么?

  还在发愣之时,蓝吹寒已将包袱扔到他怀里,拦腰抱起了他,走到门前,他便很是自觉地伸手拨开门闩,蓝吹寒旋即抬了长腿出门,配合的动作行云流水。

  避开了庄里的守卫,蓝吹寒抱着他出了山庄,一路下山。

  凉风拂面,方棠溪迷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你新得的那柄重剑呢?”

  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蓝吹寒用过,所以有此一问。

  “放在马车上。”

  “你打算要用这个新身分了?”

  “行走江湖总会遇到麻烦。”

  “噢。”方棠溪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当年蓝吹寒为了他,闯入霹雳堂,杀了雷凤章的母亲,并断了雷凤章的双腿筋脉,结下大仇,他一时担心,才让蓝吹寒隐藏行迹,不许再用蓝吹寒之名。如今事情过去多时,雷家也没传出要报仇雪恨的风声。当日的髙手被蓝吹寒斩杀不少,霹雳堂无力支撑,只好投入了朝廷的羽翼。方家的马匹也有不少卖给朝廷,此时算得上同出一门,朝廷自然不希望他们再起纷争。

  即便蓝吹寒再用昔日之名,也不会再起多少祸端,但蓝吹寒答应了他,却能做到极致。方棠溪几乎可以感觉得到,他为自己忍到了什么地步。

  过不多时,到了山下,已有车夫在那里等候。

  蓝吹寒抱着他,上了马车,让车夫前行。

  车厢内十分宽敞,方棠溪坐在椅子上,虽然并不颠簸,但他下盘不稳,不得不伸手扶住侧壁窗沿。蓝吹寒本来坐在另一侧的,此时起身坐到他旁边,揽住了他的腰。

  因蓝吹寒喜欢安静,他也不敢多言,此时车厢中弥漫着一种难言的气氛。

  蓝吹寒忽然开口道:“待在马车久了,想必会闷。可是出来匆忙,没有带马。等到前面的镇上,我们再换马而行吧。”

  方棠溪甚是尴尬,却不得不提醒他:“我坐不了马……”

  “你坐前面,我可以抱着你。”蓝吹寒理所当然地道。

  方棠溪偷觑了他一眼,却不出他脸上的表情。一种被蔑视的憋屈和身残的痛苦忽然从心底深处钻出来,悄悄噬咬着他。但他知道,吹寒绝不是故意羞辱他。

  他这是怎么了,怎地越来越情绪低落,几乎不像自己。

  随即笑道:“才离山庄不久,被认识的人看到,我身边没有少夫人,家里总要担心,等过了金州再说吧。”

  “也好。”蓝吹寒坐得又近一些,他几乎像是要靠在吹寒的怀中了,不由浑身一僵。

  “你……”

  “扶着我,总比扶着窗好些。”

  方棠溪自然也不是拘谨的人,反正车厢里只有他们,无人看得见,于是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若是旁人,提出这个建议或许会有旖旎心思在内,但吹寒是正人君子,他若是多想就是看不起他,便收束自己的念头,专心靠在他怀里。

  温暖的怀抱似乎比床还要舒服,方棠溪只觉一阵睡意袭来,闭着眼睛就睡了过去。

  ……

  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还在吹寒怀中,车厢还在颠簸,窗外却有些微的霞光。

  “天还没亮么?”

  “现在是傍晚时分。”蓝吹寒的声音很是平和。

  方棠溪吃了一惊,怎么这一觉睡了这么久?难道是因为在他怀里的原因?

  他只觉得这个解释委实有些离谱,不由怔住。

  蓝吹寒的肩膀也并未见酸麻,浑然无事地从身旁拉出一个抽屉,拿出一个羊皮袋,拔出塞子后递给他:“喝点水吧,要再过一个时辰才到前面客栈。”

  方棠溪接过,喝了一口,递还给他,支开竹帘看了一下车厢外,却见车速极缓。

  行路的人都极有经验,一般不会错过投宿,现在会这么晚,想必也是因为吹寒担心惊醒他,让车夫走得慢一些。

  他讪讪道:“以前我也不睡这么久的,怎么不叫醒我?”

  “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打紧。”蓝吹寒淡淡地道,让他不知怎么接下去。

  快要到客栈时,天色已擦黑,蓝吹寒依旧抱着他进去,却只订了一个房间。在客栈自然不如家中宽敞,同睡一个房间,即便有两张大床,也几乎呼吸相闻。好在方棠溪白天睡得多,晚上毫无睡意,吃饭时也是食欲极少。他只道是许久不曾出门,也不在意。

  这座小城的繁荣丝毫不逊色于惜花山庄附近,早上天刚亮,楼下就有人声了。

  吹寒为他端了温热的洗脸水,拧好了帕子才递给他。

  方棠溪有些受宠若惊:“你不必如此……”

  “也不妨碍什么。”蓝吹寒淡淡地道。

  方棠溪登时觉得,自己好像小题大做了些。或许吹寒只是心血来潮,而自己也实在是太废物了,才让他有些忍不住冲动地帮忙。

  蓝吹寒拿了一把梳子,慢条斯理地为他梳头,旋即挽了发髻,用一枚簪子系住,一丝也未见凌乱。

  方棠溪不由在心里苦笑,这头发其实他自己也不愿意多看。但他并不想吹寒知道,自己为他断腿后,又因他绝情之故伤透了心,瞬间变成白发,所以自身从不提起。就连吹寒问起,他也只说是中毒的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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