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始终不敢去碰赫千辰的背部,那道伤口在他看来简直是触目惊心,他不知道赫千辰现在有多痛,给他服了药,却不是制止疼痛的,用药麻痹对他现在的状况没有好处。
背上火辣辣的,赫千辰摇头,“不冷。”侧首看了看自己背后,衣物从背后被撕开,那撕开的裂口上全是血,再看他们两人身上,赫九霄和他一样浑身是血。
“你也受伤了,” 他记得看到赫九霄手臂和肩头都有伤,“上药。”他吸了口气,冷声说着,不顾赫九霄的阻拦,把自己的身体挪到旁边,躺到床上,“我在这里看着,你给自己上药,就现在。”
赫九霄就是那种对自身的伤势视而不见的人,这一次,不用说他一定只顾着为他疗伤,完全没在意自己的伤处也在流血。赫千辰沉下脸色,摆明了要赫九霄必须照着他的话去做。
“我没事。”他醒了,赫九霄才放心,解开自己的外衣,在伤处敷药。
赫千辰见了收在他怀里的锦囊,问他拿过来,取出里面的冰蝉,见果然完好无损,才长吐了一口气,想起来问道:“这是哪里?”
他打量周围,布置的很简单的卧房,从窗外看过去,晨曦之中天色白蒙蒙的,不算眼生,“还在万央?”他想起来自己昏厥过去的时候是在战场。
“是中原地界,还有个不该在这里的人。”赫九霄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往外,他一直知道楚青韩来过门口,赫千辰见了他的表情,沉吟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上的冰蝉,“是楚青韩?”
“怎么知道是他?”赫九霄脱下上衣,敞开的胸口上还染着血,他发现赫千辰很快就猜到是楚青韩,“为何我一说,你就知道是他?”
“因为每次说到他,你就是这样的表情。”慢慢从床上坐起,赫千辰笑他,“你若不是这副脸色,我恐怕还没那么快知道,不要又说什么我在想着他之类的话,就算是想,也是为了这个。”
他举了举手上的冰蝉,“心有灵犀,两个冰蝉即便分开再远也会有重聚之日,如今果然重聚,只可惜一个已碎,梁绮罗若是知道她的儿子已是大炎的二皇子,不知还会不会要他回去。
听到楚青韩的名字,赫九霄的表情就不会太好,“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先回去。”看他起身,他怕牵动赫千辰背上的伤,连忙又往他背后看了看,“这几日都不要有大的动作,睡下的时候也别碰到伤口。”
赫千辰表示明白,赫九霄想要他再睡,但知道他一身血衣是怎么都睡不了的,便吩咐了人去准备沐浴的水,在房门外守了一夜的下人连忙去了,当然也把此间的情况禀告了二皇子楚青韩。
这里是万央与大炎边境在交界处设的关卡,有城楼高耸,驻扎于此的大炎将士多数都属于安陵王楚雷一系,与这个二皇子楚青韩只保持表面上的和睦,命令是会听的,但若有重要的事,必定会第一时间传回皇城去。
所以当赫千辰和赫九霄重回中原,赫千辰身受重伤的事一被确认,便立刻被人快马急报送到了楚雷手上,楚雷知道了,云卿也知道了,告诉了花南隐。花南隐得知消息,千机阁里的人岂会不知,上上下下闻讯都十分担心,紫焰马上派出人手去接应。
最接近这里的是贤杨城,从凉州城到贤杨城需要时日,自然没有那么快赶来,此时赫千辰因为背后的伤势,一直都没有搬离,就在与万央相对的这个地方住下了,几日里面,楚青韩再没出现在他们眼前,倒是吩咐了下人将他们待若上宾。
那日万央与大炎的一战,算起来也不过几千人,却是有史以来交战人数和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平日里不过是小有摩擦,互相试探,这次却是楚青韩下的命令,真的下了杀手,赫千辰不知他是为了不让人知道他与熊锡安暗中勾结有意如此,还是想借此机会折损敖枭族的兵力,也许两者都是原因。
说到底,一旦敖枭族失去利用价值,以楚青韩的为人,他会怎么处理万央,答案显而易见,但问题是,他是否知道,他自己身上流着万央的血统?
“我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只需要调养,要他们准备一下,我们启程。”房里,已经换回原来的青衣,赫千辰坐在椅上为自己沏了杯茶,墨黑的发整齐的束起,对赫九霄提起的“他们”是指奈落和南无的人。
那一日从城门闯入,奈落和南无的人没有得到命令不敢擅自离开,一直在城楼之下等候,赫九霄因为赫千辰受伤,完全没留意他们,几十人就一直守在外面,引得大炎将士不断侧目和警戒。
曝露在外的时间过久对杀手没有好处,赫千辰下令他们散去,不过那已经是第二日的事了。为此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他们是为何而被万央的人缉拿,万央王之死对大炎一点坏处没有,这里的将士甚至是乐于听到这个消息的。
他们两人在这里几乎是被当做英雄。
“明日就走?”赫九霄对他这个决定毫无意见,要不是顾及赫千辰的伤,他早就带他离开了。
“嗯,明日。”赫千辰回答的时候看着锦囊,“先把灵犀冰蝉上的冰雪取下,这冰蝉是梁绮罗的信物,总要交给楚青韩,至于他之后怎么做,就与我们无关了。”
“你打算怎么告诉他?”赫九霄从里面把冰蝉取出来,那一层生在双翼上的薄薄冰雪晶莹闪光,他放在手上,用针将它一点点刮下,持叶珍珑里有取自青黛楼那座冰湖底下的玄冰,不怕这层细雪会融化,刮完了双翼上的雪,他合上珍珑,赫千辰接过冰蝉看了看。
“这些雪末够了?”虽然只是药引,但这像是粉末的细雪被刮下之后看起来实在有些少,赫千辰端详着冰蝉,赫九霄还在担心他的伤势,撩开了外衣又要去看,口中回道:“你若嫌少,再等一日,它会结出新雪。”
“只要你够用就好。”赫千辰的衣襟敞开了,被往后拉起,赫九霄的视线从上往下看,看到结痂的伤口,“毒能解,你不要为我担心,你自己的伤势才是不能大意,还没好透,千万不可碰水,听见了么?”
“你哪一次是让我自己动手洗?”淡淡揶揄,赫千辰拉起自己的衣衫,结好衣带,赫九霄这番提醒根本是多余的,这些日子许多事都是赫九霄为他打点。
“总之小心。”对病人从来都是冷言冷语的血魔医,对眼前的这个却特别的仔细,又叮嘱了几句,赫九霄才去整理他们上路需要的东西。
第二天,他们命人去找楚青韩,传话的人初时还吓了一跳。哪有人想见二殿下还要叫殿下自己过去的?可接着他又吓了更大的一跳,二殿下当真去了,看起来对此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真是难得,我还以为你们都不想见我。”笑着走来,楚青韩显得很是高兴,身在边界之地,他已换了华服锦衣,一身简单的劲装之外披着银铠,走路生风,贵气与豪气彰显无遗。
赫九霄面无表情地一颔首,冷冷道:“我们是来告辞 的。”楚青韩那时候从城楼上扔下绳索令他省了不少时间,他本来应该感谢他,但他也清楚,这个楚青韩对赫千辰有什么想法,那么做又是出于什么原因。
倾辰落九霄 第二百三十七章 灵犀
“哦?这么快就要走了?不多住上几日?”楚青韩的目光掠到赫千辰身上,那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笑容却是如常,白齿闪光,笑的肆意,感觉到赫九霄y-in冷的视线,又漫不经心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伤好得差不多了,阁里还有事要待处理,这次离开太久,不便在外面久留。”青衣微拂,班长落在阳光下的脸孔,神情温和浅淡,微笑之间纵然沉静内敛,还是会叫人看得忘形,楚青韩听他这么说,移开的视线又转了回去。
他这次却不多说什么,哈哈一笑,“好吧,你们要走,我也留不住,这次连塞外都在传扬你们的名号,可见发生不少事,不知此行有什么收获?”仿佛先前和两个人从无纠葛,一直是好友,楚青韩笑声朗朗,自己到一边找了地方坐下。
他表现的若无其事,赫千辰却不会当以前的事没有发生,敛目轻笑,他取出了一件东西来,“这是殿下给的,不知如今还认不认得?”
那是碎裂的冰蝉,本属于楚青韩的那一个,他见了,露出意外的表情,“怎么碎了?”那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东西。
听他言下觉得可惜,赫千辰又拿出了另一个,一双冰蝉放在他面前,“殿下可认得这一件?”他指着那只完好无损的冰蝉,淡笑之间,不露声色。
楚青韩的笑意凝固在脸上,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他手上的冰蝉,面露疑惑,他不知道另一个冰蝉是哪里来的,却从赫千辰的态度上隐约觉出什么,“这事……”迟疑了一下,他不觉想要伸手去拿。
赫九霄拿起冰蝉扔了过去,楚青韩无心猜测赫九霄是不是为了曾经陷害过他的事而记恨,接住冰蝉,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原来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冰蝉,”他朝赫千辰比了一下,“这个是从哪里得来的?”
赫千辰走到一旁洗手,双手浸入水中,他不疾不徐地说道:“这个,原本属于万央的绮罗公主,梁绮罗,多年前,也曾经去过中原,住过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