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晟当然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出现早就让他们两人起疑,也知道今日托不说个清楚,他休想活着走出去。
此地已经不是无极苑,不是那间囚室,是在赫九宵的书房,赫千辰就站在摆放药Cao的架子前,赫九宵坐在桌案后面,他的面前有许多种药,救人的,杀人的,让人生不如死的,让人疯狂的,当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正拿着一只毒Cao,锦花蟒就在他的手边,探首发出嘶嘶的声响。
忘生仍旧被囚在无极苑中,赫千辰还未决定图和处置他。
“你们威胁我……”穆晟擦去额上的汗,半真半假的抱怨。对他这番做作没什么表示,赫千辰还是站在药架前,赫九宵还是那么看着他。
他终于拂了拂袖,举手表示投降,“不要那么看我了,我说就是,我就叫穆晟,我爹……也叫穆晟,我就是他,他也是我。”
赫千辰诧异的抬头,就连赫九宵也露出惊异之色,木城早知道他们会是这种反应,苦恼的往后倒在墙上,“我爹的能力是取人记忆,但这种能力并非遗传,而是用‘继承’的方法得来的。”
“何谓继承?”赫千辰相信并不是字面上那简单的意思。
“将所知所想,所有的记忆连同能力,一起转渡给一个人,然后他会死。”穆晟轻笑,弟弟续道:“一般而言回传给自己的儿子,所以我爹将他所有的记忆给了我,我也叫穆晟。”
这是怎样的一种继承?将所知所想全数转渡?赫千辰与赫九宵从未挺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但想到他们自己的能力,对世上某些人而言,何尝又不是匪夷所思难以相信?这么一想遍也不觉得怎么奇怪了。
“那你爹呢?他所知是也是从别人那里来的?多少年的记忆,长久的岁月,这些记忆如何承载?”这一点赫千辰无法理解,代代相传,这有偿的记忆已不是馈赠,而是负担。
赫九宵的看法与他一样,“人的所思所想并非无限,超越极限,任何人都不能承受。你是如何做到?”
穆晟赞叹的点头,“你们想的不错,我是无法承受,所以……”他指了指自己,一首垫着自己的头,“我们都会消去自己的记忆,那些太多久远的,包括我爹所知的事,他的过去他所做的事对我而言也像一场梦,只要不可以去想,就不会对我造成太大的影响。”
“这么解释你们就该明白了吧。”穆晟笑的轻快。
赫千辰语赫九宵新路却有些沉重,这些异能对它们这些身怀异能的人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经过穆晟的一番解说,他们对妖狐族的一等有所了解,也知道并非所有的妖狐族都有异能,那个殷魄命正式其中一个,他的能力比穆晟更强,他能cao纵认得意识,令人恢复记忆。
他的到来表示妖狐族的人已经开始行动,无论他们打算的是什么。都是正对他们而来。
木城走了,临走之前还说了一件重要的事,毒医迦蓝也是万央的人,属于妖狐族。
赫千辰与赫九宵自他走后在书房里各自沉默,穆晟的话他们其实并不意外,他们早就有所怀疑。
房里烧着暖炉,炭火燃烧,一块开火色红艳堆砌,微微敞开的窗外一片冬日的萧条,夜色深沉,赫千辰望着窗外的黑暗,看了看自己指上已经愈合的伤口,“我想去趟万央。”
他的话打碎了室内的沉寂,赫九宵半点都不意外,当才的静默是赫千辰在算计轻重缓急,权衡利弊,眼下局势混乱,要放下千机阁去塞外,这不是一个轻易能下的决定。
“忘生如何处置?”赫九宵起身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空无,这时候的万央,恐怕比这里还冷。
“你不阻止我?”赫千辰挑眉,然后看着外面恍悟,“你要和我一起去?”
赫千辰本来就知道不肯能瞒得住,闻言只能点头。“我是想去查个清楚,那么多年前妖狐族的人已经涉足中原,不会没有理由。”
“还有你身上的毒,总不能一时以毒克毒,对身体不利。”他的手指标会赫九宵的唇形,长久服毒,赫九宵的唇色已经不会恢复了,那y-in暗的红令他整个人都显得妖异,就和那双瞳孔也比常人小的眼眸一样。
手指在他唇上摩挲了几回,赫千辰无声无息叹息,赫九宵亲吻他的手,“以毒攻毒对我并无妨碍,但那样我不能碰你,会害的你也中毒。”
所以赫九宵才决定不再用毒药压制迦蓝,上回不得不这么做,然后便有段时日不敢与赫千辰过分亲近,他至今都记忆犹新,不想再经历一次。
赫千辰似笑非笑的摇头,“我看你是不想忍耐才是真的。”赫九宵对他一个人付出热情,在床底间完全看不出冰冷的迹象,他完全猜得到理由。
“你说的都对。”对此赫九宵没打算隐瞒,但他也记得毒发的后果,一句话说完,他皱眉对赫千辰说道:“我会控制自己不使用异能,下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你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赫千辰淡淡点头,赫九宵突然伸手抚他的发,他疑惑的抬眼,“怎么?”
被属下背叛,千机阁的阁主会怎么做,“我怕你难过。”赫九宵放下手,改做轻吻,看着他慢慢说道:“忘生……”
忘生……
赫千辰叹息。
第173章抉择
忘生判主为的是杀父之仇,他没有做错,但他盗取千机阁机密在先,又在危机之时暗袭于后,这对千机阁上上下下任何人来说都是打错,背叛之人只能有一个结局,那就是死。
赫谷里面很静,从窗口望出去,除了夜色中隐约的星月之光,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现在这个季节,天黑的总是很早。
两人站在窗前看着茫茫黑夜,然后赫千辰转身从窗边走过,他的背影看不出任何的伤感和遗憾,那一声叹息,稍纵即逝。
“千机阁有千机阁的规矩。”缓步走到桌案边,赫千辰的侧脸就在灯影下,半明半暗,看不清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赫九霄走到另一边的几案旁,斟了酒递过去,“若不为千机阁,你想要他生,还是死?”
还留着伤痕的左手接过酒盏,赫千辰抿了一口酒,香醇的酒液到了肚里开始烧灼,“并非我要他生或是他死,而是他自己想要求生,还是求死。”
忘生早已存了死志,当他在那种情况下拔剑行刺之时,他就已决意要死,否则,他不会选在那个时机,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无论是否得手,他的结局只有一个,作为千机阁内的左使,忘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阁主!”外面响起重重的敲门声,赫己在外面呼喊,“阁主!忘生他咬舌自尽了!”
酒盏里的液体晃动,泛起波澜,赫千辰站着没什么反应,外面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赫九霄接过他手里的酒杯,“现在救他,也许还来得及。”
沉吟片刻,最终,赫千辰摇了摇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可以救他一次,却无法救他第二次第三次,他身处于千机阁和妖狐族之间,忠孝难抉,从他被人封住记忆来到千机阁,这个结局便已注定。”
最后一句话像是沉入海底的巨石,有种沉重的意味,赫千辰身为阁主,更不能罔顾阁里的规矩,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就算是他的亲随,是左使,也不能例外。
至于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完全不重要。
门打开了,赫己脸上满是焦急,几人一起走到无极苑,在那个y-in暗潮s-hi的囚室之中,忘生还是保持着跪姿,他口中的鲜血从衣襟一直蔓延到地上,咬舌不一定必死,但他这一口毫不留情,看这么多血,显然已是活不成了。
“这是何苦……何苦……”赫己倚在门边,红了眼眶,他是孤儿,早已视忘生为兄弟,没想到忘生身上却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最后落到这种结局。
赫千辰没有进去,站在门外,看着房里的景象,跪在地上的忘生脸色平静,比他行刺之时平静的多,再也没有挣扎,没有木然,甚至显得安详,仿佛已经得到解脱。
“他不想你难做。”一手揽着赫千辰的肩,赫九霄脸上的冰冷稍见缓和,“他自我了断是知道自己报不了父仇,也是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
想要再行刺赫千辰,那完全是无望了,意图弑主,也是死罪,无论如何,忘生只有死,他别无选择,也不想再有其他选择。若是眼下再给他一次机会,也许十多年前他不会来到千机阁,或者,他不在月下看到那样的赫千辰,没有追随于他,一切都会不同。
“葬了他吧。”语声淡淡,赫千辰转身离开,他的背影在黑暗里还是挺得笔直,犹如不曾遭遇过背叛,不曾失望,不曾遗憾。
深夜,赫谷里除了血腥和残留下的尸体,只有令人心惊的死寂,卧房之中赫千辰趴卧在床上,潮s-hi的黑发铺在枕边,身上有汗,空气里弥漫着某种强烈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