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小饼子走上去戳了戳一动不动的死尸,心中念了句南无阿弥陀佛之后用手轻轻覆下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老爷,继续睡吧。」
与儿子一起长大(1)
秦正感觉自己像是被活埋了,且是被埋在泰山之下,不然怎会这么闷这么痛,还有,这山下可是有热泉?
「热,好热,小饼子……」
「早说了,小饼子那厮留下来给他做八夫人也非不可。」仕晨讥讽的声音穿入耳中。不怪他这般言语,这秦老爷尚未睁眼,头一个惦记的就是那厮。
「可惜啊,你的小饼子早回南凉去了。」唯一舀起一瓢水慢慢地从那头颅淋下去。
「我说。」云飞则用另一个瓢洒下白盐,「你们喜欢咸一点还是口味清淡一些?」
『这个得问二主子。』小林望向二主子。
群傲靠在桂花树下闭目养神,看似若无其事,那只抓紧佩剑的手却泄露了他的情绪。昨晚发生的事虽说没有第三个人亲眼看到,但事后传出的一些窃窃私语,以及以他们对秦老爷的了解,无须更不堪的谣传,麒儿等人也能揣测到几分。
「加些姜葱去去腥味。」阿杰一骨碌倒下半框姜葱。
「前些日子,老三不是从胡商那儿买了些番椒么?」麒儿道。
「早备好了。」翠墨招手道,「倒下去。」
耳边乱嗡嗡的秦正好不容易掀起沉重的眼皮,刚一张嘴,两颗番椒便落了进来,「辣啊——」口中强烈的烧灼感让他彻底清醒了,见七张熟悉的脸全都笑意盈盈,他当即松了口气。原来之前的事都是梦啊,他既没有对群傲做那档子事,也没有被夫人们鞭尸。不过,怎么还是热?越来越热,低头一看……
「为何……」为何他脚下是烧得咕隆隆的沸水,为何他会被关在铁笼里,而这只笼子为何如此像蒸笼,「这是什么啊!」
麒儿揉了揉震痛的耳朵,「将锅盖盖上。」
秦正使劲扇着脸,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做梦,定是做梦,「麒……麒儿别,别……啊——!」巨大的锅盖当头下来,封住了里面的嚎叫声。
当年他从魏无双改名更姓时,那一道『清蒸鲈鱼』原来是有先见之明的。
「啊啊——!」怎么到哪里都是噩梦!
「嘻嘻,哈哈,爹……」「爹爹。」
儿子,救命!
虽说麒儿当初给他更名『秦正』时,未必没有清蒸了他的心,虽说他也想过七位夫人有朝一日恐会将他饮血食r_ou_,但真的发生了,秦正依然不肯相信这是真的。这未免太离谱了吧!
秦正使劲扇着脸,告诉自己这一定是做梦,定是做梦,是梦!
然而事实是,他闻到了香味儿,自个儿的r_ou_香……
七个大的冷眼旁边,七个小的则睁大眼睛看着那蒸笼里蹦跳的人,究竟是何有趣的事让那人如此『开心』,他们也想去试试。
于是,七位小公子拼命挣脱丫鬟的怀抱,争先恐后地扑向那口大锅。
「二公子!」「七公子回来!」「大公子别去,会烫着!」「五公子别流口水,那可吃不得啊!」
「嘻嘻,哈哈,爹……」「爹爹——」不知是哪位小公子先叫出了口,后面便跟着一串响亮清晰的呼唤。
「他们?!」唯一惊讶地掩着嘴,「昨儿我还教他这么叫我,却是笨得不成,怎隔了一日就……」
云飞也呼道,「是啊,我教了他许久,他就是不开口。」
「难道……」仕晨盯着那大锅,黑了一张脸,难道这些小东西只会叫他?
可不就是,人没对,他们才不乱叫呢。
「爹!」「爹爹,爹爹——」
脆嫩嫩的n_ai声,发出世间最动听的语言,秦正觉得哪怕此刻一命呜呼也算值了,「救……快救爹爹啊——!」他才不想死,他还要听更多的『爹』,他还要看着他的孩儿长大,要日日陪着他们玩耍,要护着他们守着他们一辈子。
「拉住他们!」眼看小家伙们就要扑进柴火中,群傲赶紧飞身上去抓住两个,其余的人也纷纷上前拦住。
『没有爹爹,怪可怜的。』小林咬着唇说。
阿杰抓了抓头发,撇开眼道,「他真要没了,日后如何对这些小的说起……」
「够了。」麒儿摆手道,「放他出来!」
秦正泪奔,多谢儿子的救命之恩!
片刻之后,蒸得半熟的人被抬到了翠竹轩。尽管替老爷忧心,但这是二主子的命令,翠墨几人也难有异言。
「快去听雨阁那边打来水,府上就那口老井的水最凉。」
一干下人在大丫鬟的吩咐下忙了起来,有的用凉水给老爷敷身,有的拿着大扇子使劲扇着凉风,看着那通红的皮r_ou_,一个个心惊胆战,谁也不敢偷懒。连老爷都这样了,没准儿日后他们也会由此下场。
「这样,老爷的失心疯便会好了吧?」「听说上回给他放血也无济于事,六主子便说此法可行。」
原来不是要蒸熟他吃下肚,是给他治病?闭目养息的秦正听到这话却也高兴不起来,谁说他得了失心疯,他好得很!
「老爷,这是苦丁莲心茶。」翠墨端来一杯凉茶送到老爷嘴边,「喝下去去热吧。」
秦正转过头睁开眼,一脸的愤恨。这丫头是故意的,还嫌他不够苦么?
「都下去吧。」门口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我来。」
「是,二主子。」
「喝下去。」递来的茶杯换了一只手,语气温和却不容违抗。
秦正这下不敢瞪眼了,只得乖乖的张开嘴,「群傲……」不恼不怒,为何还是这般表情,群傲不该是最痛恨他的么?
直到灌下了整杯茶,群傲才移开手。坐在榻边注视着眼前的人,久久过去他才叹出一口气,「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秦正说不出话,他无话可说。他也不知是怎么发了疯那般对待群傲,可这心中还残留着那时的不甘与疯狂。尽管后悔,但他知道若是再回到当时,他还会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对群傲施暴,「我忍不住……」
一只手压在了胸口,秦正闭上眼等待着,可是很久过去也没有意料中的疼痛,那只手只是越压越紧。
「群傲?」
「你这里……」群傲低头下去,侧耳贴在他的胸膛上,「秦正,你这里有一个窟窿。」
「群……」
「要如何将它堵上,你告诉我。」
秦正牵起这只手放在腮边轻轻摩挲,「你啊……」
为何总是这样知心,我宁愿你杀了我啊。
与儿子一起长大(2)
这以后,群傲只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而既然当事人也不予追究,其他人也没理由再来算账。不过自从以后,麒儿几人每个都有意无意地躲着秦老爷,尤其是仕晨。平日里就属他最爱欺负老爷,因而最怕被报复的也是他。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连二主子都被欺压得那么惨,他的武功能比展大侠厉害?惹不起就只有躲喽。
「仕晨,在教晨儿练剑?」
听到这声音,仕晨背脊一抖,抓着身旁的孩子就往屋里躲。四公子却不随他的愿,小身子一扭便挣脱他的手冲向来人。
「爹爹——」
「乖儿子——」
秦正张开双手迎上去,谁知还没抱到儿子,后腿儿上就挨了几个锥刺。
「看……看剑!」两岁半的四公子绕过爹爹,拿着小木剑对着腿弯便是一阵乱刺,嘴里还大叫着剑法招式,「追追……影影……」
只因这是越王剑的入门招式,仕晨早已不用,因而这最为简单的一招『追形逐影』秦正也是头一次见到,果然……厉害。
「爹爹中招了,中招了。」秦正故意往前扑倒,跳着脚做出疼痛状,「晨儿好厉害!」
四公子见自己如此了得,更加起劲,举高小手对着爹爹又是一阵猛扎,爹爹越是叫的厉害他越开心,后来干脆改锥爹爹的屁股。
父子俩若无旁人的在庭院里你追我赶,休看这不足三岁的娃儿,那可是狡猾得很。爹爹捂住屁股他便去刺大腿,等爹爹移开手去护别处,他又马上扎屁股。要是爹爹太快跟不上,他便马上假装摔倒坐地大哭,而等爹爹前来搂抱,他立刻跳起身举起木剑对低下来的脑袋当头一木奉。
「啊哈哈——」
「哎哟,爹爹死了。」
装死?四公子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丢开木剑扑上『死尸』便开始抓挠,直到死人再度爬起来,他又立刻提起剑追上去。
如此玩闹了快半个时辰,直到两父子玩儿得再也动不了,一起扑在地上喘起,那抹倩影才敢走上来。
「擦擦汗吧。」
秦正抬头看了一眼,接过丝帕正要给儿子擦汗,却发现……「好香。」仕晨何时用起了香粉?再看不对,这只手也太小了,又再一看,这张脸是和仕晨很像,不过他的四夫人不用胭脂,脸庞也没这么娇嫩,「三小姐?」
司徒仕晓后退一步欠身行礼,「见过魏大侠。」
秦正连忙起身,「不知三小姐光临寒舍,诸多失礼还请见谅。」虽然像极了仕晨,但这的确是司徒家的三小姐,也只有她才这么唤他,「三小姐是今日到的?」
司徒仕晓回道,「昨儿就已经来了,只是不便打扰。」
「说什么打扰,仕晨也是的,竟不告知我。」
「妾身只是路过,看看晨儿便要启程了。」说到小侄儿,司徒仕晓不禁掩面笑起来。
看看那不悦的小脸,只是说话的一会儿功夫,四公子便觉得自己被冷落了,揪住爹爹的袖子便央求着下一轮的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