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先生……”社工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得有些目瞪口呆,顿时不知道要怎么继续先前的话题。
瞿白伸手摩挲了一下面前的茶水杯,低垂着眼盯着杯子里的茶水,沉吟了良久良久才再次开口: “瞿青的遗产还有多少?”
“什、什么?”社工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
瞿白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抬眼看着对方,“瞿青的遗产还剩多少?如果我要养他们,起码我得知道我到底要付出多少吧?”
社工又惊又喜地看着瞿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手上立刻从身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堆文件,一样样摆到对方的面前,“瞿先生,这是令兄的遗产统计表、这是他丧葬费用开支、这是两个孩子的基本情况量表……”
等到瞿白在所有该签署的文件都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后,日头已经只余一层薄薄的红晕镶在天际。
他,瞿白,在今天,莫名担负了两个小猴子一样的侄子的养育任务,已经来自他们父亲的七万元“遗产”。
呵,遗产。瞿白看着手里的文件,无声嘲笑了一声。
瞿白在社工的帮助下,将躺在儿童车里的两个小猴子和他们的一些随身物品,给运回了父母留给自己的住了二十多年的小公寓里。
社工交代了照顾这两个孩子需要注意的种种事项后,又颇为热情的告知瞿白,两个孩子的户籍迁移问题后续都会有相关社区工作者上门帮助他办理的,不需要他费心,并且在两个孩子七周岁以前,他们的工作人员都会定期跟进两个孩子的成长状况。
费心?跟进?瞿白想,还有什么比生活突然多出两个不受期待的不速之客更费心的?跟进的同名词应该就是监视吧?是担心他苛待两个孩子?
瞿白自认不是圣人,即使无法谅解当初的一胞同生的兄弟做下的种种,也不会苛待两个孩子,他既然接下了这个包袱,就算再不乐意,也不会拿包袱撒气。
客套地送走社工后,瞿白对上安静躺在儿童车里拼命缩小自己存在感的两个“小猴子”,看着这两个躺在那里会真实的会呼吸,会拼命的转动自己大到吓人的眼睛偷偷与他对视的孩子。
瞿白才猛然意识到,他往后的历程里是真的会多出两个负担。他是真的要帮瞿青将这两个孩子养成人了,而瞿青……则不知道在哪里继续糜烂地逍遥!
盯着儿童车怔忪了一会,突然回神的瞿白看到儿童车里的两个孩子也在打量自己,他突然将脸凑近了两个孩子,吓得两个孩子一个瑟缩,差点抱在一起打颤。
“巴、巴巴……”
瞿白扶了扶眼镜,皱眉,“叫叔叔。”
“苏、苏巴……”
“叔叔。”
“苏、苏、苏……巴。”
“……”瞿白盯着两个孩子看了一会,疑虑更甚,这两个孩子似乎不止发育缓慢那么点问题,他心里泛起浓浓的后悔,自觉自己一时心软带来的将是无尽烦扰。
只是细究起来,当时情况即使他不愿意,最后走了法律程序后,他还是得帮瞿青那个人渣养孩子。
他抿了抿春,暂时放弃了对他们俩称呼的纠正,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他们,“如果让我知道你们以后变成和瞿青一样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把你们的腿打断!”
小家伙们狠狠一颤,像是听懂了他话里意思的样子,更像是对“打”这个字的条件反s_h_è 。
瞿白脑海里飞快地滑过一个念头,虽然荒谬,但却十分像那个人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两个孩子今天这副模样,不会是瞿青自己虐待出来的吧?
第二章
傍晚,瞿白照着社工交代的“育儿注意事项”给两个孩子各自泡了满满一大杯牛n_ai,在孩子们既渴望又惊惧的眼神里投喂完毕后,又在脑子里犹豫着现在正值阳春三月,马上就要四月了,也不知道这么瘦黑的两个小猴子这几天有没有洗过澡,要不要给他们洗个澡。
瞿白双手拿着牛n_ai杯和两个懵懂困惑的孩子对视良久,还是决定把这两个小猴子洗洗干净扔到卧室里给弄睡着,再去办其他事情。
他转身走进自家小小的浴室,放了半浴缸的热水,等整个浴室都彭满了白色的水汽时,才回到客厅,捞起两个小家伙,走进浴室。
真的不像两岁的孩子!真的只是发育迟缓的问题?瞿白皱着眉给其中一个孩子扒衣服,看着手里孩子四肢瘦弱,甚至无力自己站立的样子,他心里就织起了一张打满死结的网——就算是非洲难民的孩子也能在两周岁左右听说并站立行走了吧!
两个小家伙从瞿白面无表情端着一张脸给他们泡牛n_ai开始,就像掉进了一只满是怪物的洞窟,其中一个除了惊恐以外还带上了十分迷茫的神色,但是对正认真扒他衣服的“巴巴”,只敢表现顺从和乖巧。
明明害怕的不断瑟缩颤栗,但还是一声不吭地任由瞿白给他脱衣服,瞿白的动作虽不甚温柔但已经尽量放轻了。
另一个表情就丰富多了,动作和表情都带着一种小动物本能似地防备,但同时也不住的对瞿白露出困惑和惶恐。
“喝!”终于和儿童服装奋斗结束的瞿白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瞿白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只剩下一具骨头的躯体上布满的伤痕,不住抽冷气,新的旧的,长条的短圆的,鞭打造成的,磕碰造成的,这么一具小小的身体上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
他深吸了几口气,眼疾手快的捞过另一个孩子,三两下扒光了,毫不意外地看道令他心脏处阵阵抽紧的画面——这个孩子身上伤处更多。
“瞿青——”即使是自父母去世后几乎就不曾有激烈情绪起伏的瞿白,今天也不禁咬牙!
这是他自己的孩子啊!孩子们的母亲甚至为了这两个孩子,难产而永远留在了手术台上,而他……
至此,瞿白算是终于明白白天那个社工明面上希望自己自愿领养,事后又不断暗示自己,社工人员会不断跟进两个孩子的状况是为了什么了?
看来,这两个孩子跟在瞿青身边时,远不是那个社工含蓄表达的“生活状况不太好,长期照料不周”那么简单。
瞿白知道他这个双胞胎哥哥从小就张狂桀骜,自私自利,似乎除了他自己的利益,就再没有东西能摆在与他同等的地位。
没有离家时,在父母面前也一直是两面三刀混日子,人前永远是人模人样,人后却是心比天高。
终于是在高考失利的后席卷了全家财物跑得无影无踪,甚至还用了父母的名义向周围的亲戚朋友借了一笔巨款!
累得他们父母去年车祸闭眼前,也一直暗暗叹悔自己这一生生了两个孩子,却教出了一个这样的孽子。
甚至在最后一刻,他们也没能安息的闭上眼睛离去,直到最后,他们也一直在暗纠,一对双胞胎儿子为什么就被他们养出了两个极端。
别人也许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同胞所出的瞿白却能感知到一二,他这个哥哥似乎底子里就带着一些奇怪的野望,就和他底子里对很多事都提不起太浓厚的兴趣一样。
“巴、巴巴,洗、洗洗……”其中一个孩子忽然朝浴缸爬去,一边爬还一边口齿不清地对瞿白叫唤。
瞿白立刻回神,一把捞起了他,面对这一副皮包骨的小身板,他是真的担心这些小骨头一不小心就折断了。
身上伤口略少一些的那个被瞿白捞起来的瞬间,还有些犯傻,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腾空而起了,而后发现是瞿白捞住了自己后,立刻变成被就住了脖子的猫,四肢软塌塌地,一动不动地挂在瞿白的手上。
瞿白看着小孩儿的下意识反应,心里各种念头纷纷滑过,而最终的结论,无非还是印证了瞿青是人渣这一条理论。
他稳了稳自己的心绪,将两个孩子一起抱到浴缸里,看着宛若两只黄猴子一样的孩子,瞿白手上力度又不知不觉里放轻了许多,几乎就是拿着温水从孩子身上淋过,连浴巾海绵都不敢给他们用。
给他们匆匆洗了一遍澡后,瞿白就拿家里的大围巾抱住了两个小家伙,抱到自己房间里,掀开被子塞进去,只露出两个头,连手都捂得十分严实。
“睡觉!”瞿白淡淡地对着两个只露出脑袋的孩子命令道。
也不知道两个小孩儿是听懂了,还是因为累了,瞿白的命令刚下,两个小孩儿就十分配合的齐齐打了个哈欠,眼角处都溢出了些许泪水。
瞿白看着不由伸手轻轻将他们的泪水抹掉,摸了摸他们的额头让他们快点睡觉。
两个孩子眨了眨大得有些吓人的眼睛,像是研究又像是确定面前的瞿白是他们的父亲,而不是其他奇怪的东西一样。
瞿白无奈的撇了撇嘴,想起自己父亲在自己小时候常对自己做的,他僵那里纠结许久,终于还是弯腰在两个孩子的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看着两个孩子睁得更大的眼睛,不由轻声呵斥:“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