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壤。”沈泊如道:“归墟地缝是用我的命封的,我想把五色息壤凑齐了,用它代替那些混沌元气封印归墟。那些散出去的元气虽然无法收回,我想我可以借着它们转生一次,兴许还有救。”
江移舟双眼一亮,他低头看着沈泊如,颤着声音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沈泊如摇摇头:“我不知道。”他随即又笑:“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办法,比干坐着等死强。”说着,沈泊如抱起了桌上的酒坛,推门就要向外走。
江移舟跟在沈泊如,唤道:“阿沈,你去哪?”
“事情说完了,自然是回去睡觉。”
江移舟闻言,赶紧上前一步把门关上。他整个人堵着门口,放柔了声音:“你刚刚答应我的,你在哪,我就在哪。睡觉这种事情,我们自然要在一张床。今晚月色真美,你就不要走了。”
沈泊如想不明白“今晚月色真美”与“你就不要走”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他看着江移舟,笑了笑没说话,转身把酒坛子重新放在了桌上,吹灭了灯烛。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照入屋内。地面泛起银白之色,明亮得像是化作了一汪平静湖水,潋滟着皎洁华光。
今晚月色真美。
时过子夜,沈泊如早已睡得熟了。
江移舟却是睡不着,一颗心都是乱的,侧过身,紧紧搂住了沈泊如,一双眼贪婪地看着 他,似乎想要把这个人的身影刻在心底里去。
片刻,江移舟笑了笑,凑近了沈泊如,感觉到对方呼出来的温热气息落在脸上,痒痒的。
江移舟心里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沈泊如说,他张了张嘴,那千言万语却只化成了一句:“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要是死了......”
我跟你一起,也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更晚了,今天出去浪来着。第一个小故事就结束了。
第10章 洛水石(1)
第二日清早,沈泊如睁开眼,就看见守在身边的江移舟。江移舟气色不是很好,眼下泛着淡淡乌青,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疲惫,似是一夜未眠。他见沈泊如坐起来,拿来衣服给他披上:“早上凉。”
沈泊如看江移舟精神不太好,问道:“昨夜没睡好吗?”
江移舟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容,凑到沈泊如身边,没说话。
“矫情,我还没死。”沈泊如不动声色地将他推开。
此时,外面响起轻轻敲门声,报春燕小声道:“神君醒了吗?”
江移舟乐道:“哟,这小姑娘机灵,上道上道。”
沈泊如系好外袍,走到门边。他推开门,却见报春燕双眼通红,她哭花了一张脸,委委屈屈地立在眼前。小姑娘身量矮,沈泊如弯下腰看着她,忙递去一块手帕,温声道:“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谁欺负你了?”
报春燕打着哭嗝,她神情犹豫,嗫嚅道:“上头下通知了,说我监察不力,已经撤了我的职,让我离开邺城。我没地方去了......神君,你还要不要跑堂的?”
沈泊如想了想:“你叫什么名字?”
这就是默许了。
报春燕摇摇头:“我没有名。”
“你一个小姑娘,不监察这些破事了也好。燕子嘛,就应该自由自在的。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叫三宝吧。”江移舟走过来,他拍拍沈泊如,又指指自己与报春燕,笑道:“大宝,二宝,三宝,以后我们三个就是吉祥如意的一家了。”
报春燕胡乱抹了抹眼泪,她笑了笑,才说应答。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也不哭了,咬牙切齿道:“姓江的别想占我便宜,谁要当你闺女。”
江移舟嘻嘻笑道:“不错,还没哭傻。”
沈泊如不得不承认,江移舟这套别致的哄劝方式还挺管用。他听两人在旁c-h-a科打诨,恍惚中真的有种吉祥如意一家人的感觉。
他忽然满足起来,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笑容。
窗外,三两燕雀啼鸣,杏花盛开。
光景无边。
三人稍作收拾,离开了客栈。出城时他们遇到了江燕婉,她关了医馆,打算带着弟弟去往其他城镇,做些小生意。
这样也好。
正是芳菲次第的好时节,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赏花折柳,莫约两天,才来到了距离邺城不远的临漳县。
他们找了家客栈投宿,因为江移舟惦记着寻找息壤,便向店中的小二打听,此地有没有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发生。
别说,还真让他问出来一件。
临漳县东的漳河边,有个张家村,村中有“河伯娶妇”的风俗。所谓的“河伯娶妇”,是为免水患的一种祭祀活动。不过这种活动是用容貌秀丽的处子为祭品,还必须是好人家的姑娘。当地的巫祝挑选好良辰吉日,将用来做祭的姑娘打扮成新嫁娘的样子,投入漳河河底。
这种陋习曾被明令废禁过,可惜屡禁不止。
关于“河伯娶妇”,最出名的人当属战国时的邺城令西门豹,他严惩了一众骗子神婆,方才遏住这股歪风邪气。
不过近些年水患频发,漳河沿岸不少村落又兴起“河伯娶妇”,大多数村落都以面人代替活人为祭。
可是这个张家村,是用的活人。
今年被选中作为祭品的姑娘名为伏桃,刚刚十六岁,并与青梅竹马订了亲。奈何被巫祝选中,大好的亲事只得告吹,生祭了河伯。而伏姑娘死后不久,选中她的那名巫祝便横死漳河,肚子像是被野兽利爪所剖开,五脏六腑都不见了。
事情到此还没有完,自那之后,张家村每日都会有人死于漳河,死状多样,无一不凄惨。张家村不少村民为了保命,纷纷出逃。可这并没有什么用,不管逃出去多远,他们的尸骨必会出现在漳河。
于是,张家村又被唤为“等死村”,进村就相当于在阎王爷的勾魂谱上登记。
对此,有人猜测说,伏桃生前并非处子,激怒了河伯,才会招来如此祸患。还有人猜测,是那骗子巫祝的缘故,逼着伏桃委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河伯,让她死后化为厉鬼,报复村民。
沈泊如听罢,轻声道:“不是第一种说法,第二种也不对。”他作为神仙,知道漳河中的确有神,但不是河伯,而是神女。
沈泊如与漳河神女同属水神,曾有过几面之缘。人死在水中算是枉死,按常理不能离开水中,也不能踏入轮回。而漳河神女x_ing子温婉,对于那些凡人送给她的“小媳妇”,都尽力安排她们转生。
“河伯”不会报复凡人,伏桃也不会离开水中。
那会是什么东西?
沈泊如越想越觉得不对,心里一阵烦躁,揉揉眉心,缓声道:“我想去这个张家村看一看。”他声音很轻,若春风化雨,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店小二闻言却吓了一个激灵,虽说近来有不少道门弟子前往张家村,但眼前这几位,怎么看都不是打鬼捉妖的料子。尤其是说话的公子,清隽文弱,看身量估计还不够厉鬼塞牙。
小二不禁劝道:“公子还是不要去那鬼村了,太危险,前一阵去的仙师都没出来。眼下那村子里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沈泊如知小二是好心,向他道了声谢,温声道:“小二哥,张家村大概在什么位置?”
店小二头回见这样上赶着送死的,愣了愣神,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他犹豫片刻,心一横,破罐破摔般说道:“临漳县东南方就是!三位客官好生歇息,告辞!”
待小二走后,沈泊如才问道:“三宝,你在邺城当监察小仙时,可有探听到临漳县张家村的消息?”
对于“三宝”这个名字,报春燕一开始是抗拒的,不过被唤了两天,勉强接受。好歹是个名字,比“哎那个谁”强了许多。
三宝面露愧色:“没有。”
江移舟双眼微微眯起,笑起来也多了几分邪气:“看样子,张家村的事情是被故意瞒下来了,胆子倒不小。”
沈泊如细细思索片刻:“先回屋,我需要一面镜子,看能不能找到漳河神女。”
几人回到客房,江移舟掩好门,找来一面梳妆用的小铜镜,递给沈泊如。沈泊如接过铜镜,把它放在了装满清水的脸盆子里。
他咬破中指,往水中央滴入几滴鲜血。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层层涟漪,原本沉入盆地的小铜镜被几道细小水流托出水面,光鉴平滑的一面正对着沈泊如的脸。
沈泊如注视它,神情严肃:“漳河。”
镜中景象骤变,瞬间将人的视线拉到漳河之中。透过镜中的画面,能够清晰看到河中境况,水藻游鱼无一不显。
可就在这时候,画面忽而黯淡,像是被什么人故意遮挡上了。悬在半空的铜镜剧烈震颤,“哐当”一声掉入水中,镜面彻底碎裂,再也没有办法使用了。
三宝还没反应过来,讶然道:“怎么回事?”
“被发现了。”沈泊如轻轻叹口气,他捡起水中铜镜:“我不知道拦下我的是不是漳河神女,如果不是她,那就糟糕了。”
三宝愕然:“难道还有人敢跟神仙动手?”
沈泊如笑道:“敢跟神仙动手的人多了,历史上出过多少打砸神庙的事情?尤其是漳河这一类的神。”他顿了顿,平静道:“漳河与我不一样,她这样的水神,是依托信仰存在的,与其说人们信仰她,倒不如说人们喜欢和她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