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现在是第四天,胡夜依旧尚未归来,但在瞿白苏醒前,他们也并未觉得胡夜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这世上能伤到胡夜的人并不多,就算人修那边不顾脸面全联了手,胡夜打不过,却总能走脱的,但现在,看着瞿白这脸色,心头不受控制地飘起乌云。
难道还有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
看着这两个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妖修也露出如此忐忑的神色,瞿白脸色再度白了几分,嘴唇抿了抿,终究没说出什么,只淡淡地道:“没什么,不管怎么样,总要找到的,最差……”不过去陪他。
陪他。几乎在说话的一瞬间,瞿白的心就因为这一瞬间生出的念头而平定了几分,那种出离的慌乱感虽依旧萦绕,却终于不再扰乱他的思维。
总要一条一条抽丝剥茧掰弄出个二三五来。这一刻,瞿白才忍不住自嘲地苦笑,原来自己也能在这种混沌的情形下有这样一份惊人的镇定和冷静。
瞿白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朝旁边握了握,一握握空了后,才意识到,旁边始终站着的那人,现在是真的不在这里。
有所依仗的时候,总是把所有克制和希冀都压给了他,才那么肆无忌惮地暴躁迁怒和怨怼,还真是……人的劣根x_ing。
等到无所依仗……无所依仗时,才知道,除了冷静地分析情况找到那个人,其他任何暴躁烦闷和冲动都对现状毫无益处,要找到他,要陪着他,就得学会忍,忍住所有不安和躁动,忍过去的就是镇定和冷静。瞿白自嘲,握起手心,指尖都扎进了r_ou_里却毫无所觉地朝隔壁走去。
第九十七章
“怎么样?”瞿白推门出来的一刹那,门外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妖。
瞿白的脸色煞白,木愣愣地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推开人群僵直地朝前走去。
众人一看这情形,心里狠狠怵了一下,怎么这副表现?难道真的是……
“瞿白!”胡止牧三人一起喊道。
瞿白前进的身体顿了顿,可依旧没有回头,身体挺得直直地,径自走到自己的房中后,锁了门,连同两个小崽子一起关在门外。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瞿白将自己重重地摔到床上,试图放空自己的大脑,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想着古神展示给他的记忆画面,心上像裂了一个大大的豁口,血液汨汨地流着,止不住地疼,而且有一种透到底的空荡,让他无所适从。
在瞿白轻易推开练功房的门,一眼看到好像早就在等他到来的古神的刹那,瞿白心中就已经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
当古神看到瞿白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甚至不待他出声,就先他一步施了个小秘术,将胡夜与他曾经的对话凝成画面塞进他的大脑中时,瞿白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胡夜和这古神是真的瞒着他做了什么交易了!
【“前辈现在也是局中人,这里的灵气你也看到了,想必,即使你有本事将这地球上所有的灵气都聚集起来供你潜修,也根本不够你恢复到鼎盛时期吧?”恢复不到鼎盛时期,想离开这里,基本没有可能。都是局中人,必然受困于此。胡夜脸上虽带着笑,眼里却s_h_è 出凌厉的光。
“哼!”古神脸上松弛的皮r_ou_抖了抖,眼里闪过戾气的光。他平生被人求过,被人惧过,却从未被人威胁过。
胡夜对他的神色视而不见,接着道:“前辈,我所求的并不过分,而且,这也是你一早答应我的,否则,我不可能冒着触犯整个修真界的危机将你带到此地。”
古神终于有了点常人的反应,他抬了抬耷拉着的眼皮,瞅了瞅胡夜,又合上了,漫不经心地道:“哼,天禀地劫嘛……”
“现存的妖修一族大概只知凭可见的特征去判断天禀地劫,即便你本身也被称为天禀玄狐,想必也不知“天禀地劫”到底指得是什么,这称号又是怎么来的吧?”
胡夜终于恭谨了神色,拱了拱手,正色道:“还望前辈不吝指教。”
古神神色莫测地再次睁眼看了看胡夜,微微颔首道:“天禀地劫现如今也就在妖修里还留着这名号了吧?”
胡夜点头,挑眉稀奇道:“这难道不是单只我们妖修里天赋与众不同的妖?”
古神嗤笑,“这天禀地劫在今日看来确实稀奇难遇,实则,在我们那个时期,这也不过是对一些天赋高超的人的统称罢了。凡能称上天禀地劫的人,确实都是天赋异禀的,只要能顺应时势,他日必立于亿万人之上,但这指得却单单不是妖,而是兼有人与妖特质的人或者妖。”
胡夜一怔,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古神所说属实的话,意味着这世间的天禀地劫绝不止他和两个小崽子,很有可能人修那边早有无数的天禀地劫,只是各不相知罢了。
“妖族特质更浓厚的,便是天禀。人族特质更浓厚的,便是地劫。而你,看你血脉,应该是你母系那边参了点人族的血脉或其他的。至于你们家中那两个小的,本就人妖相合产下的,能称为天禀地劫的几率比旁的人或者妖自然是大得多,而他们的母亲又是一个与你不相上下的大妖。又是舍尽了几乎通身修为,能一下造就天禀地劫一双传奇倒也不稀奇。”古神表情如深潭一般,不管对面的胡夜脸上神情如何,他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待他将天禀地劫的事差不多说个七七八八时,胡夜脸上也做了一副千年古刹的样子,庄重肃穆,除了眼底飘过的计量外,也再看不透其他了。
良久,胡夜才再次缓缓开口道:“那天道所测出的契机中指的天禀地劫……”
“呵!天道。”古神讥笑一声,“天道若能被参透那还叫天道吗?我本以为不管修仙路怎么落魄,走上这条路的人多少能有几个清醒的,今天看来,这世道上的修仙路还真是落魄了。”
“你莫以为你们耗费大代价探得东西就叫天道,那还是天道施舍给你们的。”古神微微抬首,看了自己的上方一眼,“你们知道的,那就是天道愿意叫你们知道的。它不愿叫你们知道的,你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胡夜身体一震,脸上先是露出不信的神色,后紧接着一抹醍醐灌顶般的清醒和透彻,三五秒的静默后,他才再次开口道:“前辈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一步,不如一同告诉了晚辈,这世间现如今到底还有多少天禀地劫?这天禀地劫在这天道里到底要如何运作?”
古神一愣,像是经由胡夜这一问,才察觉自己已经说了这许多,他迟疑半晌,终是一声长叹道:“罢!罢!罢!我本已是局中人,想破局飞离此地,本就是要出力的,只是……”
胡夜打量对方神色,心思百转千回后,才低声笑道:“前辈不用顾忌,前辈既己出了这么多的力,无论前辈有什么要求,只要在晚辈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自当会竭尽所能为前辈达成。”
古神面颊一抖,闪过恼羞成怒的神色,却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哼,小辈猖狂,若不是我在阵中一睡万亿年,哪有你如今的狂妄。”
胡夜失笑,敛了眉目间的笑意,故作恭谨状。
古神被他这一番惺惺作态弄得气堵,却一时也无二法,只得强迫自己略过这一幕,他再次合上眼,“我看你那伴侣倒有几分本事和机缘……”
话才起头,立即被胡夜强势打断,“他不行。”
古神气愣地瞪眼看他,“我尚未说完。”
胡夜低阖了眼皮,“他不行,不管什么,跟他有关的都不行,只有他不行。”
古神顿时被气了个仰倒,所谓龙困浅滩也不过如此了,他狠狠顿了一下,屏了气,一气儿将话说完:“你以为我要他做什么?做男炉鼎?放心,他炼得功法虽有些奥妙,但我恢复功法尚不需用到这些下作手段,我只是需要他帮我摆几个阵。”
胡夜身形顿了一下,吐出一口浊气,依旧没有立即松口应下,反倒说:“你先说说什么阵,我要拿去问问他能不能摆,能摆自然可以。”
古神脸上松弛的脸皮狠狠抖了起来,若不是形势比人强,他何须受此折磨辱,最终,事情以古神僵硬的一个点头算是答应下来,但应下后,他又硬邦邦地道:“即便是我,想知道天禀地劫如何运用到契机之中,也不是毫无代价的,我也需要重新问天卜卦,只这么一来两日凝炼起来的功力必然会耗尽,所以,这阵不管怎样,你必须让他帮我摆,我要靠这个阵恢复功力。”
……
画面忽然想水波一样,漾起了涟漪,再清晰时,还是胡夜和古神,两日还是面对面坐着,但看胡夜穿着打扮,却知时间已经转换了。
“你往西北边去,那里应该有你要的答案,我也只能‘看’到这了。”本就不怎么好看的古神,此番更显憔悴,连脸上耷拉的脸皮也多了几层。
胡夜点头,若有所思,“那个方向……”上古传送大阵的遗址也在那一处。
“怎么?”古神看胡夜的神情,提了提精神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