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镜苦笑道:我所说皆是肺腑之言,回到中原后,你便可改换身份重新开始,待到那时,只要你有切磋之意,我随时奉陪,可好?
哼,除非剜掉这双眼,否则我怎可能在中原重新生活?!我早已做好了颠沛流离的准备,习武之事,又怎能如现在一般随心所欲!玄尘冷冷道。
海镜无奈叹息,在他肩上一拍,你怎的这么死心眼,我既然答应带你回去,又怎会任由你流落街头?姬千幻能够做出改变瞳色的人皮面具,海澜庄目前虽不富裕,为你置一处住所却也不是难事,你又何必如此悲观?
说罢,海镜眼角一弯,温和笑意如春风般拂面而来。玄尘看得心中一动,无尽酸涩却也同时涌上,胸间犹如荆棘满覆,疼痛万分。
他手指一松,放了海镜衣领,语声不觉轻颤,你就因为你总是这样我才会在我睁开眼第一次看见你时,我就应该杀了你的
他渐渐退至墙角,紧靠墙面缓缓滑下,最终瘫坐在地,双手抱膝,垂首不语。面对这个初次相斗便让自己睁开双眼的人,这个唯一对自己出手相救的人,这个唯一令自己动心的人,他已是深陷其中,难以自持。
海镜瞧他这般模样,也能看出他对自己有了其他情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赤梵重重吐出一口气,目光凝注于玄尘身上,你已无法对海镜出手了,还是回去吧。
玄尘咬着牙连连摇首,交握的手指愈发收紧。赤梵见状,淡淡道:既然你无法战斗,留下来又有何用?
玄尘猛一甩手,撑地站起,面容再度恢复清冷。他双手在胸前一环,犀利眸光向海镜投去,我是去是留与你何干?你们不是要在此一决胜负么?那还不赶快动手!
赤梵瞥他一眼,转而面对海镜,闷闷一哼。海镜也不再多言其他,冲赤梵一抬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赤梵大哥,他说得没错,我们还是不要在此浪费时间了。
赤梵略一颔首,双目一闭,再睁之时已是精光爆射,战意凛然。他两臂在空中一展,便如飞鸟般直扑海镜,右手虚晃一招,左手握拳,打向海镜小腹。
海镜也不在意他招式虚实,双手展开,一上一下各挡两处,刹那竟将他两手都握于掌中。
赤梵手臂一震,打算挣脱海镜束缚,怎料双手仍是纹丝不动。他唇角浅浅一勾,显得兴致盎然,身形忽的一矮,探足向海镜脚踝扫去。
海镜这才放了他的手,向后纵身一掠,如一片薄纸悠悠坠地。赤梵伫立在地,活动着胳膊,骨骼发出一阵咯咯声响,这些时日不见,你功力渐长,想来是诛心剑的功劳吧。
正是,说到这里,我还得向你们道谢呢,若不是你们,我怎能见到那能够惑人心魄的诛心剑。海镜说到此处,面容变得似笑非笑,难以琢磨。
赤梵看不出他是喜是嗔,却也知他心中对诛心剑与魔教之事仍是耿耿于怀。海镜向赤梵迈出几步,又道:说起来,诛心剑现在身在何处?朱莲岛还打算利用它迷惑别人么?
赤梵缓缓摇首,诛心剑现已埋于凛赫火山之下,即便是武艺高强之人也难以令其重见天日,魔教的悲剧不会再度重演,你尽可放心。
海镜颔首不语,面色却稍缓和些许。他抬首冲赤梵一展笑容,好了,赤梵大哥,适才的打闹已经结束,现在你我该拿出全力,决出胜者了。
此言一落,他的面容一瞬肃然,内力催动,袍袖竟如迎风而展,猎猎鼓动。赤梵亦不觉神色收敛,双手交握,臂上条条经脉突显,如钢铁般坚不可摧,气势凛人。
下一刻,二人脚步同时一纵,便如两道闪电贯空而过,交织相撞。顷刻间,二人掌拳相加,便已交手数十招,掌风劲力恍若两块巨石相撞,继而爆裂而出,化作厉风万道,将袖口衣摆撕裂,激得青铜火盆中火焰如腾蛇舞动,妖冶闪烁。
忽明忽暗火光中,二人身影几乎已融为一团,残影阵阵撕裂空气,转瞬即逝,变幻万千。玄尘立于壁边,只觉两道内力时而如飓风般扑面而来,时而又如潮水般渐渐退去,不觉心魄动荡,周身热血翻涌。
他何尝不愿与海镜如此全力一战,只是不知不觉间自己已落后太多,纵使一搏,也终不过一场失败,不觉怅然失落,心头一拧。
正走神间,一声巨响忽在耳畔炸开。玄尘一惊,举目一看,才见竟是赤梵铁掌落于墙面,将那光滑壁面击出深深凹印,沙石簌簌洒落一地。
海镜此前方躲过赤梵攻击,见他臂膀因此一震,刹那停顿,当即一个跨步移至他身后,扬了手刀斩下。
眼看手掌便要触及赤梵后颈,却不防赤梵于千钧一发之际猛一回身,擒了海镜手腕,顺势一掌拍下!
掌心刹那贴上心口,海镜只觉一股力道透过衣衫,传入胸膛,继而如舒展的卷轴般于四肢迅速铺开,顿知不妙。他双足一蹬,便自赤梵头顶凌空跃过,堪堪躲开一击。
赤梵那一掌尚未完全发力,虽被海镜躲开,手中却始终攥着海镜手腕。他手指一紧,欲反拧海镜手腕,将他擒拿在地,却不料海镜随着他拧动的方向倾身一倒,非但没有受到伤害,反借机双腿一动,铲向他脚下。
这一动兔起鹘落,势如雷霆,若是击中少不得筋骨断裂。然而赤梵依旧面沉如山,轻身一跃,便躲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海镜未想到他动作如此灵敏,见自己脉门仍被对方钳制在手,无法脱身,干脆将腰肢一旋,两腿一扬而起,如两条蛟龙般猝然飞出,剪向赤梵脖颈。
厉风如刃,自下割面而来,赤梵一时被震得眼皮微阖,不得不弃了海镜,优先回避攻击。海镜虽双脚落空,却已达到目的,两腿立即弯曲顿地,后背一挺,便自地面一跃而起。
赤梵方稳住身形,便见海镜鲤鱼打挺般立起,眸光一动,未给海镜留下任何喘息机会,当即如箭矢般纵出,掌似磐石树立,直打海镜心口!
劲风惊涛骇浪般席卷扑来,只听沙沙几声,海镜衣摆竟被那掌风震出几道裂口,残片方一坠下,便被凌厉内力撕为碎片。他心知如此力道必是赤梵全力击出,干脆亦弃了防御,将内力聚于右掌,向赤梵胸膛打下!
刹那间,兽面青铜盆中的大火仿若也为二人气势所震,借罡风之势冲天燃起,蓦然扩大,将整个空间映得如临白昼。
下一瞬,骨骼碎裂的清鸣震荡而出。明亮光芒下,只见海镜与赤梵相对而立,海镜手掌贴于赤梵肋下,赤梵右掌打于海镜左肩。二人就这么相持不动,仿佛时间已然停止,空气早已凝固。
高扬的火苗也在刹那平息,一时间,空旷地穴唯余木柴燃烧的劈啪声,反衬得四下更为宁静。
玄尘不知情况如何,只能瞠目凝注眼前之景,手指不知不觉攥紧袖口,只觉自己的呼吸都已静固。
突然间,刷的一响打破沉寂,也令玄尘僵硬的身体微微一颤。定睛看来,原是赤梵与海镜各自后退两步,瘫坐在地,一人手捂肋下,一人紧扶肩头。二人俱是汗湿满面,气喘吁吁,疲惫之中却又隐了一份舒畅快意,以及对对手的敬重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