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翰离开后,安禄山眼中怨毒神色只是一闪,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伸出粗壮肥硕的手掌,拈起阿泰下巴,说:“你是色目人?怎么进宫里来的?”
阿泰刻意挤了声音,原本他嗓音便显清澈,此刻以柔声说出,更多多少少带着些许媚意,低声说:“今日贵妃大喜,林尊将我等送入宫来,以兹为礼……”
阿泰汉话刻意说得不甚流利,更有错处,安禄山见其不过一人,心思又全不在防备上,只惦记着大慈恩寺外的布置,笑了一笑,说:“这酒也不甚难喝……”
说着他竟是大摇大摆,一手揽过阿泰的腰,伸出肥厚舌头,就往阿泰腹肌上舔。
阿泰浑没想到这厮竟如此猥琐,当即全身起了一层j-i皮疙瘩,阿史那琼远远看着,当即色变,暗道不好,只因安禄山以手摸去时,只差那么半分,便将摸到阿泰背后所藏匕首!
第115章 四蛊俱诛
刹那间砖石飞离,虚空符文之后, 安西卫府房屋自动被拆解, 层层叠叠,飞往远处,垒砌起一堵高墙。
高墙前站着一名青年男子, 全身散发出气焰, 熊熊燃烧腾空而起, 将天空的一轮炽日染成了黑色, 太阳犹如日蚀般散发着黑色的日珥。
李景珑在空地上停下,眼望那男子, 正是“酒、色、财、气”中的第四只蛊猿“气”, 万丰。
而万丰身前地上, 躺着昏迷不醒、身材佝偻的封常清。
“拿一个凡人当人质。”李景珑说,“不觉得羞耻么?”
男子沉声道:“在你面前将他千刀万剐, 若能一报我兄弟葬身之仇, 自然不羞耻。”
李景珑一听便知道安禄山这伙人已知自己在洛阳所做之事,换言之, 四只蛊猿之间, 定然有着跨越空间的互相联系。
“消息倒是跑得很快嘛。”李景珑说道。
“你以为我会与你在开战前说一堆废话?”万丰抽出一把剑,说, “看好了,李景珑,今天……”
“是你特地请求安禄山……不,天魔大人。”李景珑接口道, “要在这儿等我,报你两位兄弟之仇。”
“正是!”万丰怒吼道,继而以剑在封常清手臂上一剜,顿时鲜血横流,封常清痛得蜷缩起来,显然他昨夜被莫日根带回后便未进食饮水,已陷入昏迷,此刻痛苦呻吟。
李景珑却认真打量受伤的封常清,淡淡道:“你以为我与他感情有多好?”
万丰:“……”
“请便。”李景珑又说,“或者,我替你动手杀了他?”
万丰猜测了几乎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却独独没有猜到,李景珑竟是这副表情,一时还未回过神来,又持剑朝封常清大腿上一斩。
封常清痛得大喊,呻吟道:“杀了我……杀了我……”
李景珑嘴角却现出残忍的微笑,朝万丰说:“继续,这场面我想看好久了。”
万丰微微颤抖,意识到一件事——封常清的x_ing命,似乎威胁不了李景珑。先前他们都忘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封常清是李景珑唯一的亲人。而根据莫日根所言,有限的几次接触中,都觉得封常清待李景珑甚为严厉。
他们想当然地以为,封常清既然是李景珑的表兄,那么自然就该……
李景珑好正以暇地卷起袖子,沉声道:“老头儿,终于也轮到你了,记得我要光复驱魔司时,你说过什么来着?”
封常清意识模糊,喉中一阵作响,转头慢慢地望向李景珑。
万丰竟已有些束手无策,李景珑静静站着,说道:“不动手?那我说几句。”
万丰警惕地看着李景珑,李景珑认真道:“今天本来想与安禄山谈谈,没想到竟是你,罢了,告诉你也是一样。”
“回头朝你上司带句话,我今天是和解来的。人质送你,折磨死找个地方埋了,我的敌人是獬狱,不是他。只要他答应我三个条件,驱魔司与他秋毫无犯。”
“一、助我铲除獬狱。”
“二、撤出长安城。”
“三、替我取得噎鸣的尸骨。”
显然李景珑的反应已远远超出了万丰的预料,万丰怒道:“李景珑!你杀了我弟兄,还想与我们谈判?!”
李景珑皱眉正色道:“杀了谁?”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琉璃瓶,瓶中装有一只黑色的蛊母。
万丰刹那呆住,只因李景珑特地朝鲤鱼妖打听过这四只蛊猿的来历——蛊猿极其稀罕,前身为猿,猿是最近人的动物,更兼有灵智。原本在深山修炼的猿妖,历经日久天长,将死时心有不甘,拖着病躯受蛊虫啮咬,最终竟是被蛊寄生体内,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妖身。
“就是冬虫夏Cao嘛。”当时李景珑还朝鲤鱼妖说道。
鲤鱼妖一想也是,四根冬虫夏Cao有那么可怕么?但说归说,冬虫夏Cao之间应当也互相留有个别蛊虫,以兹感应,也即是说当蛊群被毁去时,另三只多半也能察觉。
最初这只是李景珑的猜测,但当他以两指携着那琉璃瓶时,便已心中有数。
“这只先还你,另一只,拿噎鸣尸骨来换。”
琉璃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万丰马上伸手来接,然而偏偏就差了那么一点,瓶子掉在地上,撞得粉碎。蛊母“嗡”一声飞了起来,万丰喝道:“大哥!”
万丰一步上前,踏在琉璃粉末上,伸手要捧蛊母的刹那——
——李景珑眉头不易察觉地一扬。
瞬间琉璃粉末“哗”一声如群星般散开,万丰还未回过神,随着李景珑手掐法决,琉璃碎片已升了起来,绕着万丰飞速旋转!
同时,李景珑嘲笑道:“你太蠢了。”
蛊母飞离,紧接着万丰怒吼一声,抽身化作黑色蛊群欲逃离,李景珑却疾步上前,两手左右结印,往前一推。
瞬时他手中迸发强光,万丰化作蛊群飞起时,那碎裂的琉璃粉与蛊群混在一处,紧接着,李景珑手指间s_h_è 出心灯强光,一s_h_è 入那琉璃碎片群中,便开始飞速四下折s_h_è ,远看那蛊群竟如同被封印在一个硕大的光球之中。
蛊群极其畏惧心灯的灼热光照,这下被锁进了一个光笼内,难以脱逃,不住冲撞,李景珑聚集心灯光芒,蓦然喝道:“伏诛!”发生了第二次砰然爆炸!
无数琉璃碎片悬浮空中,炸开之时犹如平地爆出一道光环,轰然巨响中,蛊群刹那被燃烧殆尽,随着最后的哀嚎,万丰身上魔气爆s_h_è ,与李景珑形成对冲。李景珑措手不及,被那魔气激得倒飞出去,他在半空中一个旋身,两脚踏地,直滑出一丈远。
蛊母被炸成一团气雾,李景珑这才疾步冲上前,二话不说撕下袍襟,掏出伤药飞快撒在封常清伤口上。
“表哥!”李景珑焦急道。
封常清面如金纸,李景珑马上将他背起,手划法决,离开安西卫府。
“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隆基已被大太阳照得产生了晕眩与幻觉,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年事已高的这一事实,他的身体较之往年已更虚弱,面上敷的粉遮蔽得住他的老人斑,却掩盖不了他的疲惫神色。
杨玉环也快热得不行了,接受万民朝觐,起码还有半个时辰,较之自己,她更担心李隆基连日接见使臣,抚慰众外疆大吏,日日只睡两三时辰,恐怕将中暑昏倒。
台下众百姓不知有多少既渴又饿,疲劳不堪,却仍强打精神,喊出那句“陛下万岁”,而当皇帝也不容易,虽有顶伞遮蔽,却不得不一动不动坐在这正午太阳地下,坐足两个多时辰。
朝觐人群刚过一半,杨玉环脖子痒头发痒,却不能伸手去挠,脸上笑容早已僵住,心里不住数下面百姓,直是昏昏沉沉,摇摇欲坠……
“胡商会叩见大唐圣天子——贵妃——”
礼官唱道。
裘永思掏出一个匣子,打开其上金扣。
鸿俊蹲踞大慈恩寺正殿最高处,藏身顶珠之后,两手持飞刀展开,轻轻晃动,折s_h_è 的阳光扫向东西两椽。李白倚在椽前,手中剑轻轻一侧,以示回应。李龟年则稍一拨弄琴弦,低低一声。
只是一声弦响,杨国忠却耳朵动了动,眉头微微拧起。
“圣明天子,佑我大唐、万国来朝,威赫四方——”胡商代表手持帛书认真念道,说时迟那时快,变故倏生,一阵狂风吹过,平地飞沙走石,所有人各自侧头避让,天空中一声响,震彻长安!
“我大唐的子民们——”
那是一个带着严厉语气的妇人之声!
帝冕辉煌灿烂,帝袍铺天盖地,两袖可罗日月,纳乾坤,中年的武瞾长发飘扬,从天而降!
霎时广场上所有百姓尽数哗然,李隆基瞬间被震住,大吼道:“你是谁,你是谁?!”
“连自己的祖宗也不认得了么?”武瞾冷漠道。
广场上瞬间一片肃静,武瞾怒吼道:“我不肖的孙子!你早已忘了祖先家训!”
李景珑见武瞾出场时,瞬间两眼一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杨贵妃则险些被吓昏过去,她不是不曾听过李隆基提过武瞾,然而这次竟在万民面前,这名老妇人腾空而降,竟是先皇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