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珑点了点头,笑道:“虽然我力有不逮,但有时想出点力,也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
莫日根反而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鸿俊改变了你很多,长史。”
李景珑脸上微红,答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是血脉传承还是投胎?”
“也许是投胎。”莫日根说,“族中长老说过,这变化之术,不是每一代都出现,兴许会隔百年、数百年,才有降生。”
“在指定族中转生?”李景珑眉头一扬,问道。
莫日根皱眉思考,最后说:“据说都在室韦族中轮回。”
李景珑问:“一定是女孩儿?”
莫日根答道:“据过往记载,都是女孩。”
李景珑沉吟,说:“那么苍狼不投胎化为人时,会以什么形态,出现在什么地方呢?”
这可难倒莫日根了,这问题他从未想过,但李景珑的推测是有根据的:既然苍狼每隔数百年与白鹿轮回转世,各自去投胎,那么他们理应有个神殿——也或许是各有各的神殿,平时没事干就待在神殿里,这才说得通。
“假设苍狼与白鹿之力,平素不投胎时都在壁画上。”李景珑修长手指间翻来覆去地玩着那牡鹿皮雕,又说,“等到天魔快降世时,各自去寻户人家投胎,这没问题吧?”
莫日根迟疑道:“这……是个猜想。”
李景珑说:“苍狼之力到了你家,投进你身上,于是你有了法力神通。”
“是。”莫日根点头道。
李景珑又道:“假设白鹿之力也去了一户人家,然而,被等候已久的妖族截住了。”
莫日根:“……”
李景珑:“我不知这是否符合猜测,毕竟我对妖魔鬼怪一道,所知甚少,不过小时听过老人讲述,关于投胎,转生等……”
莫日根喃喃道:“若是白鹿在降生之时被打断,再被掳走……”
莫日根震惊了,与李景珑对视一眼。
李景珑说:“老人都说,投胎投到一半被打断了,三魂七魄紊乱不全,就会……”
刺青师傅纹完了,莫日根急匆匆拉上外袍,付了钱就往外跑,李景珑追在后头,说:“站住!”
“刘非说不定知道。”李景珑说,“先向他求证!走!”
两人快马回府。
这时间鸿俊四处寻找陆许,已到得城门处,一问士兵,陆许果然出城了!
他要去哪儿?!
鸿俊再遣人去找李景珑与莫日根并报信,追了出去,天黑什么都看不见,地上足迹杂乱,恰恰好又碰上一队巡逻卫兵,见过一名白衣斥候徒步往西北面奔跑,竟是已出了凉州城郊。
“陆许去哪儿啦?”鲤鱼妖大叫道,“肯定是莫日根把人家那啥了又不负责,这才跑了——鸿俊,我的脚好冷啊,要长冻疮的你快快把我……”
鸿俊策马如风,跃过小溪,几下将鲤鱼妖包好,一阵风般地冲了出去。
同一时间,李景珑与莫日根回到将军府,先找刘非,守卫却告知刘非已经走了。
“走了?!”莫日根道。
李景珑示意无妨,今早刘非找他要回剑,李景珑便知道他必定会回去夺回自己的兵。
“陆许呢?”莫日根忙去找陆许。
两人去房里找,不见人,莫日根出外问,得知陆许也走了。
“走了?!不可能!都是我的错……”莫日根马上就要去牵马找人。
李景珑说:“别慌张,冷静点!”
莫日根一边上马一边说:“跑的要是鸿俊,我就不信你冷静得下来。”
“鸿俊没跑!”李景珑说,“先找他问清楚再说!”
两人又去找鸿俊,卫兵说:“孔大人?追着那傻子,也一起走喽。”
“你别慌张。”莫日根反倒冷静了,说,“鸿俊本领强,既然已经追出去了,陆许想必不会跑太远,咱们只要……”
李景珑二话不说,冲到后院,翻身上马,一眨眼就把莫日根给甩得没影了。
莫日根怒吼道:“等等我!”
第59章 如梦似幻
“陆许——!”
天彻底黑了下来,鸿俊茫然四顾, 大喊陆许的名字, 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陆许!”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鲤鱼妖撺掇道,“好冷啊。”
“怎么可能!”鸿俊焦急道,“他会冻死的!你都叫冷了, 他穿得这么少, 又没有羽毛!”
鲤鱼妖嚎道:“你倒是先把我的腿裹好啊!”
“不是裹了吗?”
“另一边露出来了!”
鸿俊把鲤鱼妖揣在怀里, 四处看看, 一抖缰绳,朝着对面群山下冲去。
他会去哪儿呢?这冰天雪地里, 陆许又是徒步, 过不了一晚上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鸿俊纵马朝西北边跑了一会儿,不多时发现了一行浅浅的脚印。
是他了!
鸿俊当即循着那脚印追去, 按理说陆许徒步行走, 自己骑马,不到两刻钟时间就能追上, 然而那脚印却蜿蜒通往平原尽头, 竟一望无际。
不会吧,陆许跑得也忒快了点, 鸿俊足足追了半个时辰,以五色神光照着面前雪地,突然发现脚印在一处没了,一行蹄印从另一头蜿蜒而来, 取代了那脚印,朝远方而去。
不会吧!这又是什么意思?!鸿俊突然想到刘非也是差不多时候走的,莫非是他?
天寒地冻,风雪盈野。
刘非策马在平原上驰骋,马后载着陆许。
“你去敦煌做什么?”刘非侧头问。
陆许只倔强地不说话,刘非说:“回去罢,就不怕那狼神小哥担心你?”
山岭高处,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静静注视雪地,身边站着一名身穿黑衣的青年,那青年竟与陆许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庞,盯着雪地上看。
“能让刘非再睡会儿么?”黑衣女子说道。
黑衣青年低声道:“不行,他已经醒了,我接近不了他,只得等他再入睡时。玄女,他身后载着那人是谁?”
被称作玄女的黑衣女子答道:“未见过,依稀是瘟神所提的小孩儿,罢了,我这就动手。”
紧接着玄女将水袖一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
暴风雪顿时铺天盖地疾冲而去,如同雪瀑般,冲得刘非人仰马翻,刘非怒吼一声,从雪地中拖着风剑爬起。
玄女一个优雅转身,荡开水袖,朝刘非飞去。
“是你!”刘非喝道。
黑衣青年则化身一匹墨似的牡鹿,踏空奔向雪崩后的平原大地,陆许被那积雪一冲,顿时昏死过去。
牡鹿低下头,鹿角上黑气缭绕,缠住陆许,将他从积雪中拖了出来。紧接着牡鹿现出人形,注视躺在地上的陆许。
两人长相一模一样,如同一对双胞胎般。
李景珑与莫日根出了城门,拿了火把赶路,循着鸿俊的马蹄印一路狂奔而去。
李景珑怒吼道:“鸿俊!人呢?!”
鲤鱼妖已在鸿俊怀中睡着了,鸿俊足足驰骋近一夜,山峦、平原,到处都积着雪,流淌的银河连接了夜幕与大地,而这天地间无比安静。没有下雪也没有风,世界灰茫茫的一片,鸿俊只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没有边际里的梦里飞奔着。
前方一片白雾茫茫,鸿俊驰入雾气再驰出后,铺满白雪的平原又像一幅裘永思笔下的水墨画,四处皆是大块的留白,白得像纤尘不染的宣纸,唯有远方的山像被一点点墨氲开了般,淡得几乎与夜色同为一体。
穿过雾气后,雪地上的马蹄痕消失了。
雾后是一片静谧的坟场,繁星渐隐,坟场边上有一座守墓人的小木屋,屋里亮着灯。木门虚虚掩着,鸿俊牵着马,不断靠近,听见里头传来刘非的声音。
“淖姬总喜欢说,殿下,您别再杀人了……”
鸿俊推开木门,屋内,刘非正坐在一侧地上,陆许躺在床上,地下生起火炉,房中暖洋洋的,两人一同朝他望来。
终于追上了,谢天谢地,陆许身穿一袭黑衣,和衣而躺,说:“鸿俊!”
“你怎么来了?”刘非茫然道。
鸿俊顾不得答刘非,坐到榻畔皱眉道:“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陆许似乎不愿回答,刘非说:“我看他一路往西北走,像是要找什么,便捎了他一程,要么你再捎回去?”
鸿俊谢过刘非,又问陆许:“你要去哪儿?”
陆许那表情颇有点黯然,指指西北方。鸿俊起初以为他想回家,可不是据说陆许的家已经没了么?鸿俊半晌得不到回答,只觉得这么夤夜出来,定有隐情,而他根本猜不到陆许的心思,只有等莫日根与李景珑赶到,才能问个仔细。
“明天我陪你慢慢地走。”鸿俊说,“等他们赶上,长史和莫日根应该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