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传性误国 作者:左达承鸣【完结】(34)

2019-05-16  作者|标签:左达承鸣 甜文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尹壮图喘了两口粗气,拔出腰刀将不太囫囵的野猪脑袋割下来,踢蹴鞠一般一脚弹射到山崖底下——继而对着尸体抱拳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猪兄,壮图敬你是条汉子!”说罢拎起一条猪腿“嘿呦!嘿呦!”往回拖。

  正自思虑冬至包野猪肉馅儿饺子犒劳三军,突然一声极微弱的□□传进耳朵里,断断续续,悠悠微微,听不太真切。

  “!!!”

  尹壮图一怔,忙放下野猪,疾步往声源处走。

  枯草与大雪掩映处被挖了处陷阱,坑中间栽上兽夹子,这处少有人来,连尹壮图自己都快忘了陷阱的位置,方才追击之中没踩上实属万幸。这会儿他俯身趴在陷阱上方往下看——底下兽夹子竟捕了个白皮儿书生!

  只见手臂长的兽夹子狠狠咬进那人小腿里,一席青色儒杉下摆已然血迹斑斑。书生面色煞白,嘴唇发青,半阖着眼,只剩口中微弱□□声尚能分辨死活。

  尹壮图心头激震,当下顾不得许多,只道救人性命要紧,纵身跃入齐胸高的陷阱中,小心拍了拍书生清秀面颊,“小兄弟!醒醒!”

  书生睁开眼,瞳孔微微扩散,虚弱道,“润之……少爷……”

  “你认得丰绅?”尹壮图一听是友非敌,连忙矮身两手扒住兽夹子两侧,陷阱虽深却窄,半蹲着不好借力,尹壮图先比划一番,顿了顿道,“你且忍一忍。”

  说罢两腿岔开扎了个马步,双臂猛一使力,兽夹子‘吱嘎’钝响,连血带肉一并扯了出来,书生闷哼一声,晕厥过去。

  尹壮图驮着书生从陷阱里爬出来,把人平放在地上,先扯了条袖子将伤口上方扎住,待血液不再流通时俯身将患处铁锈侵染的毒血吸出吐掉,足吸了半炷□□夫,伤口处血液才变为正常殷红色,最后揉了一把干净雪水洗洗,又用腰带牢牢缠住,将人往肩膀上一扛,一手拖着野猪腿,健步如飞往营地奔去。

  润之掏了两窝野鸡蛋之后跟大部队走散了,一个人老大没意思寻回营地去,到帐子里又将小木头人儿掏出来端详,越瞧越乐:小人儿斜着眼往旁边瞅,瞅啥呢?瞅心上人儿呗——想来是雕了一对儿的,不知道那小木头永琰让他藏哪儿去了,今晚说什么也跟他换过来,老看着自己有什么趣儿。

  这般计划着,复把那半块青玉司南佩取出来,与木头家伙并在一处,拿帕子好好儿裹了藏进怀里方才罢了。

  忽闻外头一阵闹哄哄,还没等站起身,隔着帘子就听柳凤雏哇哇大叫,“一个两个都不叫我安生啦!咱这是难民营么?什么猫儿啊狗儿的全往回救,感情儿老子跟这儿做慈善呐!还造什么反造反!直接到外头施粥救济灾民得了!”

  接着是尹壮图的声音,“好歹是条人命,既然碰上了,总不能任他冻死在荒郊野外吧。”

  “就你心眼儿好是吧!你心眼儿好你自己救呗!少来求柳某人!”

  旁边小将大不服气,忿忿不平道,“不求便不求,当年兄弟们断胳膊断腿都是我们将军给抹把炉灰就好了!也没见谁叫个破兽夹子咬一下就没命的!”

  “不得对军师爷无理,”尹壮图恭敬道,“我听此人口中隐约念叨着丰绅的名字,想必是认识,就善做主张把人先救回来了,先生要怪就怪壮图罢。”

  润之听到这儿也坐不住了,一撩帘子走出来道,“我看看谁?”

  “我还以为你要躲到天荒地老呢!”柳凤雏见谁咬谁,叫道,“赶紧认领,一看这小白脸子就跟你脱不了关系,一窝子麻烦精长相儿,要认识就麻溜儿打包送出去,省的坏老子的事儿。”

  润之凑上去一看,心上也是一紧,这书生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府里客卿——方儒生!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感谢冒冒,白水湖边,椰子汁,几位宝贝的投喂,好感动,读者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动力,给大家深鞠一躬~~爱你们!!!

☆、暗生疑

  

  午后,御书房

  室内落针可闻,和珅躬身于龙案旁研磨,陈尽忠垂手立在屏风后头,如同一节沉默腐朽的木头。

  殿外隐隐传来惨叫,是言官正被执行庭杖。

  乾隆合上一封弹劾折子,片刻后又展开来,以朱笔在末尾画了个圈。

  乾隆:“看看这。”

  和珅直了直腰,倾身去看。

  乾隆问,“如何?”

  和珅:“汪广琪已篪夺爵位,连降三级,如今不过小小六品御马司守卫,想来无碍。二来汪家祖上于社稷有功,民心所向,汪家一脉万不可赶尽杀绝……圣上自己拿主意罢,臣惜命的很,不会撞柱子。”

  乾隆一哂至之,“你相信鬼神之说?”

  “信则有,历朝历代,民间,朝廷,均少不得奇文轶事。从□□到成祖,上到社稷宗庙下至寻常百姓,这种传闻以数论处,不过是信则有之,心诚则灵。”

  “嗯。”乾隆道,“无稽之谈。”

  和珅抿唇一笑,姿容遗世,不可方物。乾隆遂展开折子,将上头朱批勾了。

  “怎不叫唤了?”

  和珅偏头,“想必打完了。”

  “且没完,朕数着呢,休想糊弄了事,御林军!”

  御林卫将庭杖杵地,铜杖与汉白玉撞击发出一声脆响,闷声道,“回禀圣上,傅大人厥过去了。”

  “还有十二杖,”乾隆簇眉道,“打完。”

  和珅:“再打就死了。”

  “死不了,刘墉打不得,傅邢枢总也打得,别停,接着打,这皇宫也太静。”

  和珅不再说话,沉默着注视龙案后两幅草书:

  大清盛世,锦绣山河。

  笔体虬劲,乃是□□哈赤亲提,武人之势扑面而来。

  “喏,弹劾你的。”乾隆笑起来,缓缓读来,“僭越之罪十五……包藏祸心,翻来覆去跑不去这一句……嗯?有新花样了,朕看看……觊觎后妃,婕妤乌雅氏。”蹙眉思索片刻,问道,“后宫有这个人么?”

  陈尽忠垂首道:“上月焦大人府里送进宫的,圣上封了婕妤,内务府尚且在赶制绿头牌。”

  乾隆点头,“仿佛是有这么回事,爱卿与朕的婕妤可否相识?”

  和珅唔了一声,手下动作未停,头也没抬。

  乾隆兴味索然,随手把折子推进炭炉子里,手指虚扣了三下桌案,陈尽忠当即会意,不由怜恤起那未曾面圣便再无生机的乌雅氏。

  “天冷了,上回赏你的金丝楠木用上了么?”

  “火苗大,挺暖和。”

  陈尽忠打了个寒噤,忙往笼里填了两块银炭。

  乾隆哈哈大笑,笑罢揩了眼角笑出的泪,“朕做棺材的木材叫你烧火了,一楠一命呐爱卿。”

  和珅继续研磨,讪讪道,“臣罪该万死。”

  乾隆:“做甚总把死挂在嘴边,不怕晦气么,烧了再赏你就是……来瞧,这个说来年春猎筹备的。”

  和珅:“春猎乃是大事,鞍山猎场那边也该筹备起来,今年圣上打算带谁去?”

  乾隆:“还同往年一样,行宫里皇子皆带着罢,嫔妃就算了,女人事多,不够麻烦的。福康安、其子元瑞,你与润之也同去,还有谁,帮朕想想。”

  和珅点头承了,又提醒道,“嘉亲王?”

  “嘉亲王……十五皇子。”乾隆食指点案,“十五皇子同去,这孩子今年刚迎回宫,开蒙晚,性子孤僻,中庸与资治通鉴对答尚可,不知拳脚功夫如何,待来年春猎再试。至于旁的,朕预备让他先跟着朝堂听政,资质再观。”

  “说到底,朕欠他良多,若来日他安分守己,不生二心,朕自然不会薄待,许他一世安稳荣华,做个闲散王爷也罢,只怕……”

  乾隆眼中阴郁甚笃,和珅察言观色,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永琰与乾隆当年太像,年幼受苦,锋芒内敛,有野心有宏图,能成大事一样能成坏事,在王府时他便冷眼看着,却碍着润之之故不便多说,这位皇子,只怕不肯偏安一隅。

  和珅斟酌片刻,旋道,“十五皇子为人谨慎持重,自是有分寸的。”

  乾隆冷道,“有分寸是最好,眼下看倒是政事顺畅,治国安民也通,怕只怕他不识好歹,步旧时燕王朱棣的后尘。”

  饶是知道乾隆并不在意此子,嫌其曾被疑血脉有染,和珅听到这话依然心惊——纵观大清历代,用鲜血为龙椅铺路者大有人在,宗人府枯槁遍地,冤魂满塞,天家富贵纵然难得,但越靠近皇帝的地方越无异于龙潭虎穴,以史为鉴,便可量轻重。

  皇权不容僭越,纵使是血脉亲源一样可以无情抹杀。

  “不过,”乾隆语气和缓了些,“太后同朕说,永琰回宫之前,与润之相交甚笃,你可知道他二人如何相识?”

  和珅脊背一凉,不知乾隆何意,道,“臣,臣也不甚知道,或许犬子上书房时无意中与皇子结识,也未可知。”

  “爱卿这般紧张做甚?”乾隆笑道,“这是好事,来日润之娶了故伦,朕倒希望他在朝中有所帮衬。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别怪朕多心问这一句,也只你的儿子,朕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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