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我们旁人也是没办法的。”
祁宥倒也没有过多纠结此事,凑到燕时玉旁边与他咬耳朵,“今晚住我这儿吧。”燕时玉一愣,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半晌才点了点头,祁宥便又逗他似的笑道:“我房里放着好几盒脂膏呢。”
燕时玉正待发作,便听见祁宥接着说道:“逗你呢,房中之事,乃灵肉合一,差一点都不做数的。”
晚间燕时玉便顺着他的意住了下来,两人头靠着头,颇有种乱世相依的意味。半夜燕时玉踢了被子,迷迷糊糊中感觉祁宥醒来给他盖被子,轻轻说了什么,他当时半梦半醒的,也记不清了。
次日果然有小厮送了请柬来,他回府换了衣服,与祁宥前后脚去了丧礼。方将军府上一片素白,两个儿子方伯翩和方仲翀披麻戴孝地站在门口迎客。两人俱是一脸疲态,方仲翀眼睛都肿了,核桃似的挂着,讲话的声音也很嘶哑,想来是彻夜不眠哭灵,已是强弩之末了。燕时玉想起上次灯节见到方仲翀,还是把酒言欢,醉卧酒楼,如今却已是故人零落,满园空寂。他也适时地生出些悲凉的感伤来,倒是有几分真情的安慰了他几句,进了府。
文立端是早就来了的,他官位高,坐在堂中的上首位置。皇帝据说是最近染了风寒,没有到场,倒是省去了一番繁文缛节。燕时玉进去便挨着祁宥坐下了,偷偷瞥着上首的文立端。他也是一身缟素,脸色青黑,两鬓都斑白了许多,微微伛偻着腰,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被这天大的噩耗压垮了似的。看来坊间流传的二人自幼交好是真的了,燕时玉想。方雍的妻子身子弱,听闻死讯便卧床不起,已是数日的光景了。单靠两个儿子应负众人不免左支右绌,文立端在此坐镇,也是帮衬了许多。他算是半个主人似的一一与到访之人致意几句,到了祁宥,已是最后几位了。
祁宥在文立端面前仍有些紧张,显得笨嘴笨舌的,他略安慰了几句,文立端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说什么,似是已是精疲力竭。燕时玉更是没什么话说,只提了几句场面话便告辞了。两人坐同一辆马车回祁府,祁宥看着也有些疲惫,靠着车厢叹气:“方将军这一去,老师便当真再无知音了。”
一晃已是昭宁二年。
十里京城艳阳天。
六月的风灼人的辣丝丝的像是城西新开的那家酒楼的招牌烧刀子,就着同样冒着辣油的小菜,次溜溜地一口气灌下去,一路摧枯拉朽能把五脏六腑都烧的一干二净。路边的柳树打着蔫儿细长细长的叶子蜷缩着滚上了黄边,煞有介事地蒸腾着白腊腊的水汽。
各色的茶楼酒楼都应景儿挂起了青绿色的竹帘子,与窗外聒噪闹腾地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似的忙不迭地咕噜咕噜冒泡的蝉鸣映衬着越发显得冷翠冷翠的,茶楼里间或飘来的几缕古筝的琶音,更是古朴中带着点寒气来。
“子瑜!”燕时玉正和祁宥坐着喝上好的茅山尖,猛地听见有人喊他,杯中的茶水微微洒了几滴在青色的绸衫上,渗出点点沉郁的色泽。
来人是永安候府的小公子安思源,与燕时玉一同在吏部任职。有些大多数贵族子弟都有的少爷脾气,偶尔为了争桂坊的头牌与其他公子哥大打出手,不过被娇惯坏了,没什么心眼,倒是很好相处。
“思源怎么来了?”燕时玉啜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
安思源风风火火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茶壶里的茶一饮而尽,擦了擦嘴巴道:“嗨,今日那北夷的使者就要来了,大家都去城门外面看热闹,你怎么还在这喝茶?”
喝完安思源才发现祁宥也在,祁宥为人清高,素来看不上这种斗鸡走狗的公子哥,两人互不对付,安思源也懒得给他好脸色,忿忿地说:“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