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个胆子大的人有些怯意地站了起来,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所求何人?”
九献扫了那人一眼,笑道:“这人就在诸位中间。”
“还不出来?”他微微抬起下巴,倨傲地看向众人。
“统领这样一番兴师动众,晏某自然应该给面子。” 一个青衣男人缓缓站了出来。
有人认出他来,惊叫道:“是游侠晏无意!”
“他怎会在这里?!”
“他怕是要倒霉了,竟然惹上了鬼面的煞神。”
晏无意不疾不徐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精巧的小酒杯,那里面还剩一口酒,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你倒是会藏。” 九献神色晦涩不明地看着眼前从容的男人,他的目光掠到晏无意挡在身后的青年,又笑了起来:“既然来了,就和我们走吧,晏大侠。”
身后的灰衣人举起了手中的锁链和枷索。
“且慢。” 晏无意怒极反笑,鹰隼一般的双目炯炯地盯着九献,“在下竟是不知自己犯了什么样的罪状,需要这样押送?”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缉捕罪犯,而是正经的折辱了。
“什么样的罪状不重要。”九献慢吞吞地说道:“只要是尊上想要的东西,不惜一切也得为他取来。”
“鬼面的主子想要晏某的命?” 晏无意大笑起来,“那就让他亲自来取,尔等不过一群江湖宵小!晏某功力虽不至独步天下,但也不会任人折辱!”
“杀你,不是现在。”男人苍白的脸上扭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素闻游侠晏无意心怀天下苍生,双手不沾业果。”
“不知以你一命…换百八十条人命的生意,可否合算?”
温述秋清楚鬼面折磨人的手段,心下大急,连忙一把抓住晏无意的左手,在他手心里写下几个字。
不要去。
晏无意感受到之后心里微微一动,但他面上却是不显,只从容问道:“自然合算,只是晏某不知这生意从何而来?”
“苏诃仙宫地处极乐山巅,只需多少…” 九献详装回忆,“啊,只需百十来个雷火弹就能炸毁。”
“可惜本座不过一介布衣,怎能调动那样多的雷火弹?” 他微笑着从身后人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要想将极乐山夷为平地,只需一个天道石就好了。”
晏无意深吸一口气,那是他之前偷换的黑匣子,竟是什么…天道石?他冷笑一声:“若是晏某打定主意不从呢?”
“那本座只好请诸位一起去见阎王了。”九献笑着环视周围人的表情。有的焦急不已,有的恐慌至极,有的恨不得直接手刃晏无意以换取生机,有的则妄想突破重围。
真是众生百态。九献心下不屑,言语中也带出了些不耐:“是去是留,晏游侠一句话吧。”
温述秋看不清来了究竟多少人,但也能凭借他们的气息模糊告知出来,他焦急万分又担心自己与九献有仇,贸然出声坏事。他使劲捏了捏晏无意的手,在他手心里重重写着:别去!别答应!
晏无意只觉得手心发痒,一路痒到了心里。他心里叹息了一声,微微抖了抖袖子,一枚带着霞光的珠子顺着手腕落进了青年的手里。温述秋呼吸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晏某…答应。” 他声音低沉,将酒一饮而尽之后摔碎了玉杯。
九献一个点头,堵在门口的灰衣人们让开了一条通向生机的路。众人忙不迭你推我攘地向外跑去。
一片混乱之中,温述秋只觉得一切都成了空白,他看着男人被带上锁链向外走去,在踏进刺眼的日光里的那一瞬间回过了头,轻声说了什么。
那仿佛融进了天光的珠子被他紧紧攥在手中,修剪圆滑的指甲将掌心刺破,血顺着指尖一点点滴落,青年却恍若未觉。他喃喃的重复了半晌,骤然间倒了下去。
意识沉入混沌之前,只记得那句刻骨铭心的话。
“不止山——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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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独走绝地
极乐山的天又y-in沉了下来,乌云坠顶。前日鬼面逼上山之后,偌大的苏诃仙宫之中的人走的走逃的逃,剩下的都是些宫主的嫡系,宁可死也绝不肯抛下仙宫。不知是谁透露了温苏诃身死的消息,曾经忠心于她的宫娥们被封锁在朱门内,藏身在仙宫的角角落落里,以之前收起来的一点食物度日,终日惶恐。
她们心里的神祗死去了,这样的打击是巨大的。鬼面再一次地调兵上山了,重重把关,一只鸟也飞不出去。过去温暖快乐的仙宫随时都会变成了她们的葬身之地。在这样的巨变之下,没人再有空闲去关心其他人。
若是想生,就得突破重围,若是想死,也可以突破重围。
塔外几只白鹤飞过,只留下凄厉的鹤唳声划破长空。炎炎夏日,竟有了几分秋日的萧瑟。床上一个蓝衣青年缓缓坐了起来,他面色苍白,披头散发,抬手间手腕上铁链碰撞声叮当作响。他伸手摸了摸,嗤笑一声。
这次从昏倒中醒来,同以往有了很大不同,青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眼神极其平静,如两潭死水一般毫无波澜。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紧接着便有人走了进来。
“这是何意?” 青年抬起手腕。
“当然是怕你c-h-a上翅膀飞了,毕竟你是金丝雀,一个看不好就可能不见踪影了。” 进来的是一个苍白消瘦的男人,他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阿秋,”
语毕,他又像说了什么极幽默的话似的,自顾自地笑开了。
“我逃不了的不是吗?我已经废了。”青年的眼睛形状很美,里面却没有一丝光亮,他沉默半晌后叹气道:“你又何必这样。”
“这样说来......那个传言是真的?” 九献放下茶杯,上前仔细端详着青年的眼睛,试探了几下以后说道:“真的看不到了?”
“也没有完全看不见,还能看见点光。” 温述秋闭上眼睛,笑了起来:“聊胜于无,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的。”
“你恨我吗?”九献看着他安然的笑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为何要这样问?” 温述秋放松了身体,偏了偏头,明明眼睛之中没有焦距,却让九献莫名其妙觉得他就是在看自己。那种目光与目盲与否没有关系,它是自心而来,由神魂而出。
“九献,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 青年叹了声气,“于公,我知道究竟是什么才是使我变成这样的本因,于私,你是我的师长也是我的友人。我是会恨,但不会盲目的恨。”
“不,你是恨我的,你合该恨我。”九献嘴角抽动了几下,大笑起来,“晏无意前途未卜,生死难测,而你也马上要随我走了,之后就一辈子也都见不到了。你们是一对好兄弟,或许还是别的什么,现在都无所谓了。”
“不会的。” 青年轻声否决道。
“温述秋,你认了吧,你和晏无意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要有我、有尊上、有苏曼大人在的一天,你们便注定相对。” 九献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若是你无二心,现在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下场?” 温述秋笑了一声,转脸对着他:“我愿意为真心待我的人出生入死,我不负本心,所得的无论是苦果还是其他什么,也都是由心而来,何来下场二字?”
“你比小的时候伶牙俐齿了不少。” 九献定定看了他一瞬,轻声说道:“知道我为何没去押送你的好‘兄弟’吗,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下午启程,你随我走。”
温述秋没有问去哪里,他缓慢地站起身来,长长的发丝顺着他的动作落了下来。
“另外。” 九献把玩着桌上一小块提炉的碎片,“我听闻温乔婴这女人走了?”
“鬼面统领已经知道的事,何必再问。” 青年露出一个说不上来什么感情的笑容,站起身,赤着脚走向窗边:“你是想嘲笑她吗?”
从窗外俯瞰,只有三两只野鹤静静站在汀边梳理羽毛,过往精心打理的岸边现在只剩一片荒芜。
温述秋看不到这样的情景,他的四周只剩下了些细微的簌簌声和呼吸声,安静的如同鸿蒙未开。但这并不阻碍他感知世界,y-in沉的云带来的水汽、极乐山中清新浅淡的林木味道、以及屋内还残留着的女子脂粉气与燃香的气息、手边坚硬的线条,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他的全部世界。
“嘲笑?” 九献神色莫测:“她有什么能让我嘲笑的,死?谁不会死呢。那个讨厌的女人就算是死也有人心甘情愿和她一起走。她那样儿,可算得上是善终了。”
“若是你愿意,你也可以善终。” 温述秋走到他面前,伸手:“簪子还给我。”
“拿珠子换。”
“珠子?”温述秋挑起眉头,脸转向他:“什么珠子?我不信你没搜身。”
“随你吧,暂时用不上。”九献从怀里掏出那根一掌余长的白玉簪子,扔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