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伟点头,“是。”
“她怎么了?为什么她快死了?”
“她得了癌症。”康伟放下烟,“现在已经停止了药物治疗。”
狄原眉头一皱,退后了一步,“什么意思?”
“就是这样。”康伟将烟叼回嘴里,“她俩现在待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康婕每月一号和我联系一次,让我知道她还活着。你不是想见你老婆吗?等到一号,我就知道她们在哪了。”
狄原茫然地听着,原本因为妻子出轨,被暴怒、痛恨和嫉妒填满的心突然变得一片荒芜。似乎所有的情感被瞬间吸走,只剩心上开了一个空落落的洞。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康伟连忙灭掉烟,伸手扶住他。
狄原低着头,摊开手,看自己的婚戒。
曾经和妻子在一起幸福的日子都是真实的,是妻子带领他走回了正常的人生,在那期间,妻子为他付出了无与伦比的耐心和时间。妻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人,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妻子会和从来没有交集的康伟出轨,还把这次出轨弄到如此难看的局面。但假如是纠缠多年,又病重垂危的旧情人,那么妻子突然的,没有缘由的,近乎残忍的离去和背叛他怀上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好像就有了解释。
他掏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妻子律师的号码,他看着那串数字,直到眼前一片模糊,拨通了电话,“张律师,我同意离婚。”
霓虹灯牌闪闪烁烁,照亮了狄原满是水迹的脸。
康伟听到狄原的话,眯了眯眼,一种即将功亏一篑的预感让他握住狄原的手,“别伤心了,跟我来。”
“去哪?没有哪里属于我。”狄原低低地说。
“什么都不要想,把一切交给我。”
康伟没有开车,带着狄原拐进一条小巷。
深夜的酒吧街并没有什么行人,四周一片沉寂。除了偶尔一只流浪猫飞快地从垃圾箱边飞窜而过,弄翻几个酒瓶,发出一些响动之外,就只有萧瑟的风吹过的声音。
狄原沉默地跟着前面高大的康伟,明明是冷寂的小巷,却仿佛随时都会滋生出一些面目模糊的人,悄悄地在暗处匍伏,伺机而动。狄原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威严的母亲在前面带领着他,而他脚步踉跄地跟着,突然,母亲消失了,他一个人顶着逆风,艰难地继续走着。莫名的寒意钻到他的骨子里,让他瑟瑟发抖。
一只健壮的手臂突然环住他。康伟滚烫的手掌贴住他的脸,将他藏进自己怀里,“冷吗?马上就到了。”康伟说着,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拥着狄原,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个昏暗而冗长的过道。
直到尽头处,才透出光亮和沸腾的人声。
康伟又推开一扇门,这就是一个新天地了。音乐声震耳欲聋,五光十色的灯光闪得晃眼,男男女女,摩肩接踵,摇摆着,舞动着。
康伟抱着狄原挤开人群,来到吧台边,扯着嗓子对酒保说,“给他调一杯酒,然后把钥匙给我。”
酒保挑了挑眉,迅速地调好一杯酒,放上吧台,又从抽屉翻出一把钥匙。他用余光瞄着狄原,只可惜对方被康伟藏得严严实实,看不见脸,“我见过吗?”他朝狄原的方向抬抬下巴。
“别管这么多。”康伟说罢,从酒吧手里接过钥匙,举起酒杯饮了一大口,然后回身捏住狄原的下巴,将酒灌进狄原嘴里,又将狄原的脸盖住。
狄原猝不及防被康伟吻住,酒灌进他的喉咙,瞬间整个食道都燃烧起来。这酒味道甜,却很烈,辣得他眼睛都眯起来,虽不至于立马醉,头却有些晕。康伟紧紧地抱住他,再一次艰难地穿过人群。
一路上,有无数的人和康伟打招呼,索吻,康伟一概不理。等到他们离开拥挤的人潮,踏上一个高台,之前的酒保突然大声呼喊:“大伟拿了钥匙!”
人群猛然发出强烈的欢呼声,分贝呈指数级增大,笑声,喝彩声挤成一团。
狄原从来没有处于这么嘈杂的环境过,但他晕晕的脑袋似乎能适应这样混乱不堪的环境。康伟这时带着他拐弯,用钥匙打开一扇门,突然将他横抱起来,走了进去。
门被康伟一脚踢上,隔绝了吵闹声。
被悬空抱起的狄原感觉头更晕了。康伟将他放到一张柔软的床上,脱去了他的大衣,隔着连衣裙,反复揉`捏他的肩膀,然后低下头来吻他。
“这是哪里?”狄原问。
“这是乐园。人们可以做任何他们想做的事。”康伟深吻了他一记,便站起身,从一旁的台子上拿起一捆绳子。狄原顺势看去,发现这个房间和入口处相连的整面墙,全是各种各样的绳子,鞭子,按摩棒和密密麻麻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狄原心脏一抖,抬起眼看向康伟。
康伟拢了拢狄原垂在胸口的长卷发,声音温柔,“我要将你绑起来。”
康伟一直说狄原有趣,因为这个人确实太有趣了。明明该是天之骄子,却将自己放得那么低,满心满眼都是妻子。除了流于表面的反抗,他几乎对自己的指令言听计从。这种人要么就天真得不识人间的恶,要么就生长在专制严格的家。他是一个已经被驯化的灵魂,长久以来在规定的模子里长大,目光所及都是高墙内的人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