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
慕云门淡淡颔首,停顿一会儿后缓缓道:
“继孝安帝、成帝将封国的募兵、铸币权回收至皇权下后,引发五王之乱,虽然最后斩首叛党,却也元气大伤,因此廉帝时期,一直采取温和放任的态度,一边安抚封王一边缓解矛盾,因而在先帝过后,不少封国从战乱之中回复过来,甚至有些封国富足程度,已经媲美未央郡。”
“我认为现在应该对封王再次实施一些抑制之策,以免气高过天。”
祁礼点点头,总结殷朝过去的削封之策十分清晰,也抓到自己的隐忧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便是,有些封王即使没兵,但他们有钱哪!有钱就可以做任何事,包括买兵,即使封国每年纳贡纳税,向朝廷示意自己的忠诚,但皇帝图的是真正高枕无忧。
“表舅认为朕要如何做?”
祁礼问道,既要柔和安抚封王,又要切实限制封王全力,其中的平衡点是非常难抓取的。
“陛下可以下召,以增强宗族联系,入朝为官为由请众王的诸子中及冠者,一定比例进入未央城京。三人以内便一人,八人以内便三人,十五人以内便五人,无及冠者或不愿入京者,便以纳税代替之。一人每年白银三万两丁税,否则便视为违抗皇命,剥夺其王位,收回其封地。”
他语气平和说出核心,座上皇帝与三公都变了脸色。
这招说柔也柔,说狠也狠。
柔在于并无直接削去封王权力,只是让自己几个世子中入朝为官。狠在于这其实就是质子策略,美其名入朝为官,实则就是人质,要是封王敢谋反,几个儿子先拿来血祭一番。
而且,每年白银三万两!史无前例的重税啊!对于收税的朝廷每年有这笔重款,当然笑的开花,可被削r_ou_削骨的只有封国的倒霉老百姓。
“白银三万两,此有什么妙处么?”
皇帝扶住下巴深思片刻,缓缓问道,对于慕云门的政见已经入迷。
“白银三万两这个条件,其实只针对富饶封国才算得上条件,如此有两点好处,一是能收敛一些富可敌国的封国气焰,二是令封王有民生压力,毕竟课重税,真正纳税的依然是百姓,如果选择纳税,暴动、叛乱,也算是朝廷帮他们埋下一个隐患,届时朝廷更有理由出兵镇压动乱,甚至由封国变成郡,回归皇权掌控。”
狠!这高明的后招,实在是太狠了!
很难想像,这么慎密的构思竟然出自于那个清瘦的玉衫男子口中,外表凡凡,语气平淡。
有句话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三年前的他,以令人惋惜的结局,如天机那朵最为绚烂的烟花,与垮台的慕家一同湮灭于皇权更替之中。可面前的慕云门,仿佛浴火重生的凤凰,重新站在了镜谏殿上,殷朝官场的最中心之处。
连盎眸色深深,表情y-in沉,卫付钊则鼓励地对男人颔首,梅馥至始至终就是一抹不知意味的淡笑。
“这些王世子,入朝是要给什么官职为好?”
祁礼心中已经十分钦佩慕云门的政策了,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虽然以美名将诸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官制必须慎选,一旦让他们进入朝廷核心,来个里应外合不是更糟?
“禀皇上,我以为可特别设置一个朝廷与封国之间直接沟通的宗务司,掌各自封国之交通、水利、人口、农渔畜业等记录汇编定期放入华璋宫书库,同时,亦可令宗王诸子可代表众封王参与封国发展会议。如此,他们担任实则是封国与朝廷讯息传达人的职务,相信能安抚诸世子入朝的不满,也不会涉及朝廷政治核心。”
清朗的声音落下,也象征着自己策论的结束,殿上一时静默无声。
不消片刻,祁礼从龙座上站起,银朱龙袍发出衣料摩挲的声音,缓缓走近至慕云门身前。
“表舅请起......”
十九岁的皇帝俊容肃穆,将跪着的慕云门扶起。
“慕云门,殿试通过,封为龙符使。筹备出使封国事宜,于金秋之时正式代表皇命,将法令禀告诸国。”
祁礼沉声宣布,在雕梁画栋的木梁余音绕梁,威慑人心。
“叮,第一阶段任务完成,奖励十五点加点,请宿主分配点数,自行加点。”
脑内一沙的系统音说道,可慕云门听得迷迷糊糊。
他愣神了,脑海里浮现已故父亲威严的容貌,如梦温暖恬人的微笑,以及姑姑慕太后头戴凤冠,气势浑然不输男子的傲然身姿,眼眶有点发热。
慕家!我终于是没有对不起慕家人!
“谢皇上隆恩!”
他掩盖自己有点动摇脆弱的表情,俯首谢恩。
作者有话要说: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出处:《三国志.吴志.吕传》
第17章 办公室
龙符使是一个什么职位呢?
简而言之,是拿着皇帝旨意或法令,出使至郡国上下的御史。拥有绝对保证旨意法令完美执行的一切行政权力。
通常一个法令提出,需要研拟、商讨、修改、发布施行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即使法令往往更多代表的只是九五之尊个人意志。
可政治场面,总要一个光鲜亮丽的名号,才能让天下百姓认同,只有内里此消彼长的权力角逐,是专属政治核心之人私底下的游戏。
慕云门在成为龙符使之后,十几日的时间都闲闲无事,因为削封法令出台尚要一段时间等待。
龙符使的业务,往往是在非常时期开张,夸张点比喻,此属于临时工的x_ing质,并无稳定职务。没工作是没工作,但上班还是要去的,只是华璋宫没有专门处所给龙符使作办公处。
他只能跟着直属上司——九卿大鸿胪,去处理一些大鸿胪相关工作的文书整理。大鸿胪掌诸王列侯之封赏、宴请、接待等礼仪,亦与封国有密切关联。
“你当年出使延国事迹,真是激励一代人心啊!想想,延王当时已经杀了三个国相,任谁看谁再去都是送死,只有慕云门,不带一兵一卒,却消除延国紧张的对立气氛,天运将于你身啊。”
九卿大鸿胪是慕云门不认识的新鲜血液,见到慕云门成了自己属官,简直是偶像天降至身边的感觉,光是从前的事迹,十几日来反复在他面前赞叹,讲得慕云门本人都不好意思了。
“大人,丞相大人有令,命龙符使速速前往欣暮殿,那处已经安置好龙符使的办公处了。”
正当慕云门将一块块砖头重的书放入书库时,殿外走近宫殿的传信使和大鸿胪如是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
“去欣暮殿是吗?”
大鸿胪语气充满疑惑,慕云门缓缓点头 ,一个多月下来对梅馥的慌张惊恐淡去很多。
虽然自己不太清楚为什么梅馥要将自己办公室设在他的办公室,可丞相为百官之长,顶头大上司,即使越了很多层级,那也算是自己上司,怎敢不从?
玉衫男子在告别表情怔忪的大鸿胪后,随着传信使的步伐缓缓走向欣暮殿。已然夏初,外面的树枝都已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慕云门注意到,那位传信使三番五次偷瞄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咳,慕大人......您和丞相应该关系缓和不少了吧?”
远远,二人都瞧见欣暮殿那墨色瓦顶,信使忽而干咳一声,随意问道。
“是丞相心胸宽大。”
慕云门心里有点疑惑,道出标准回答。可信使眼神闪过一抹惊讶,然后笑了几下。
“哈哈!原来是这样,小的还以为......嗯,也没什么事。慕大人,欣暮殿已到,下官就去忙别的了,丞相就在走廊尽头的金丝楠木书房,您去找他吧。”
笑声夹带惊慌与尴尬,仿佛欲言又止,信使瞄了满脸问号的慕云门最后一眼,然后冲忙离开。
不,明显不是没事的表情啊?
男人没说出声,目送信使离去,片刻后,他抬眼凝视欣暮殿的匾额,他太熟悉这里了,连丞相处理政务的书房位置动也没动过。
进入殿内,熟悉的香气充盈鼻间,墨香、檀香、书香交织。耳畔响起的是处理文书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衣衫摩挲之声,就是没有什么交谈声。
欣暮殿虽然易主,但除了安静地可怕这点外,和自己在当丞相时没有一丝变化。
慕云门走近极多人来来往往搬运文书的金丝楠木书房,见到梅馥威严坐在桌前,一脸肃穆,奋笔疾书。
“慕云门见过丞相大人。”
他素灰官袍绣着百灵鸟,规整地呈现在袖子尾部的位置,拱手的姿势标准有礼。
“嗯,龙符使的办公处,本相已经安置好了,那儿。”
梅馥停笔,用线条凌厉的下巴点点书房接近窗户的角落,青铜座灯下有一处小榻,玄色矮桌放置文房四宝,蒲团静静躺在榻上。
......?
“您是说,下官就在这里......丞相大人的书房处理政务吗?”
慕云门谨慎言辞,丹凤眼细细端详梅馥的表情,但什么都没看出来,只有一脸淡漠。
“就是这个意思,皇上命本相负责筹备、监督龙符使出访诸国的事宜,保证万无一失。我手里也有大量封王诸子入朝的法令Cao案,可以和慕大人商量商量。”
梅馥方才就是将今日政议经过的文书通览后,又备注几处不同意见的争议点。
“下官数日来,都在九卿大鸿胪大人那处整理文书。现在突然转到欣暮殿,是不是有些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