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道:府内的交给奴婢,可以训练一些女伎乐师,与歌舞饮宴上最是探听消息的好时机,或者送给各位官员。探听消息这种事情,内宅能做的未必比外头少。
楚昭摇头,略微有点不赞同: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和谢府、临淄王府扯上关系。不然这些女伎乐师就算训练得再好,送过去别人也会提防三分。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其实楚昭心里知道,青楼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越高级的青楼越好。
楚昭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谁知道长歌却半点害羞的表情都没有,迅速领会了楚昭的意思。还给楚昭推荐了自己以前的一个叫柳素心的同僚。此女曾经在天师道里做炉鼎兼职密探,因为爱上了另一名炉鼎,所以天师道坏了事的时候,两人就逃了出来,可两人都是女子,除了媚道和暗杀术再没有别的谋生技能,时常被人欺辱,最后还是成了暗娼一类的人。还是长歌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偶然看到了她们两个,念及旧日情谊给了一些银子。
可是这两个女人孤零零的外头,连落户都不能,即使有了银子,在这样的世道里也是生存不下去的。
因为长歌言辞间对这个同僚非常推崇,说她是同一批次女谍中容貌和能力都最好的一个,楚昭听了很感兴趣,就让长歌找机会将此女带来看看。
长留等他们说完,方道:属下以为燕归来商行是殿下财政的重要来源,不论是要建立武力还是培养密探,都必须要足够的财力,所以应该和密探系统分开。也不应该用府内的人员。
楚昭听了点头同意: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如今还是人手不够。我已经让罗氏去采买孩童,阿起那里也有些现成人手。只是具体如何做,还需你二人先下去拟一个章程,送来我过目。
刚吩咐完,就见长风端了一碗热热的醴酪过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世子殿下接过长平递过来的醴酪,坐在铺着皮褥子的炕上,一边喝一边听长风禀报谢府的变化,这才知道自己被召入宫之后,卢老夫人就带着谢氏儿孙上山来了。
因为谢晋病重,谢铭还没有回来,如今自然是卢老夫人做主。老太太一声令下说要给谢晋求神祈福,谢家子孙谁敢不跪?
若单是跪一跪或者抄写经文也没什么,原是子孙辈分内之事。可卢老夫人自从儿子死了,孙女被除籍之后,性情就变得十分古怪。以往还有谢晋压着她,如今她自己做了主,便可着劲地折腾起下面的儿孙来。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滴水成冰的时节。她就把谢家的下一代全都招到谢晋的病房外,让他们换上粗陋的衣服,住在漏风的屋子里,不给碳烧,吃饭也只准吃冷饭冷菜。
严格按照当时的礼仪来看,卢老夫人做的也并不过分。但是谢家这些小公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许多人都生病了,其中犹以谢棣病势最沉。当时的医疗条件比较落后,普通小感冒都能要人命,谢棣的病情很快就转为伤寒。
长公主现在没了老公,一颗心全放在儿子身上。见此情景再也坐不住了,当下就要带儿子下山养病。可是卢氏软硬兼施,先是责骂她不孝,威胁要将其休离,然后又请大夫替谢棣看病。软硬兼施,大发雌威。
皇帝弟弟如今也不怎么靠得住,丈夫又不在身边,长公主气焰便低落下来这么些年住在谢家耳濡目染,当年单蠢的女孩子到底成熟了一些,知道这时候自己硬抗是不成的,只能耐着性子精心照料儿子。可是谢棣的伤寒却一日重过一日。
说到这里,长平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地看着世子殿下,道:奴婢只怕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便是世子殿下也无奈。
楚昭想了想,就问:外祖现在怎样了?
长歌低声回禀:有些不好,但是也说不清楚。但有万一,只怕还要治丧,或许这个冬天都要在山上过了。
正在说话,韩起从外头回来,不知道在哪里换了衣服,身上森森的寒气中带着一丝腥甜的气味。
楚昭见了,也不问结果,亲自下床帮韩起拂去肩膀上落的雪花,又将手里的暖炉过去:外头雪下得大吗?
韩起却摆摆手拒绝了,自顾自走到炭盆旁边去烤火:越下越大。过不几日,只怕大雪就要封山了。
楚昭抬头看着外面铅云低垂的天空,略带疑惑的自言自语道:坚持住在上方山养病是外祖的意思,不知道外祖究竟在想什么。
这位老人似乎连死都是算计好的,他病重的消息一传来,安靖帝便再也没理由将楚昭幽闭深宫,楚昭得以从容脱身,远离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京城,躲到郊外的上方山。这一点楚昭能看明白,然而叫他不解的是:今冬大雪封山,谢氏子弟困在山中,即使能够避过喻王叛乱之祸,只怕也十存一二了。
沉吟片刻,楚昭还是闹不明白谢晋为何要这般折腾儿孙,只让韩起带着杂部的工匠,给谢氏子孙的住处都装上土炕,尽己所能的保全谢家势力罢了。若是卢老夫人问起,就说是乌见禅师的意思,这样能够请来神明,增强祈福祷祝的效果。
不知不觉间,楚昭已经和谢家处于一种共患难的心态之中了。当然,在共患难之前,还有一个障碍需要扫除。
第六十四章
就在楚昭离京后的第二日,也就是安靖十七年腊月二十一,喻王向朝廷上的奏章终于姗姗来迟。
这道奏章正是一纸宣战书,在奏章里,喻王写道:我身居重臣之位,当和国家同生共死。时局如此,我怎能坐视国家危亡?事不得已,我只能发兵讨伐女干孽。但愿兄长你能够俯察我的苦衷,马上将卫霁和薛振斩首。此二人的脑袋早上悬挂出来,我晚上就可以退兵。
当然,这绝对是谎话,接到信报说皇帝有意拿他镇灾的那一日,喻王就杀了李尚全,开弓没有回头箭,几个月来,他的部队已经集结完毕,沿着洄水北上,直扑都城建业。
喻王不但自己造反,还写信给各大世家,联合他们一块造反。信的大意是:如今小人把持朝政,培植党羽,并随意提高其党羽的官职。更危险的是,他们还聚兵率卒,假传皇帝之命,向天下发号施令。我楚氏宗庙因此濒临危境。我率兵入京就是去杀没资格居于高位的人,希望获得你们的支持,不支持就不算有阶级自尊心的人。
结果却并不乐观,都城里的世家杀了薛振后,又见安靖帝对寒门大臣不假辞色,纷纷觉得这哥俩比起来,没准还是楚旭更好。于是全都表示愿意围观,但不想参战。
世家不肯帮忙的理由也十分充分:哼,你交好寒门,还领着一帮陇西的乡巴佬打了过来,居然指望我们给你出力?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于是帝都的士族都忙着过年,谁也没工夫搭理这越混越回去的楚瘸子。虽然喻王他妈是崔家女,自己也贵为皇子,但楚悼小时候并不是一个机灵孩子,长到九岁还怕狗,因为呆得可怜,时常被同龄的玩伴欺负,也只谢铭一个人总护着他。因此,帝都的世家对这个身带残疾的王爷的确缺乏几分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