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帽子扶正,检查好自己胡子是否牢靠,肤色是否匀称后朝陶方挑眉露出笑容。以压低得又沙又哑,放缓了节奏的声调道:“的确到了。”
这陶方还号称自己是伪装高手,贴个胡子,带个帽子就算伪装,等他真正到了邯郸,说不定一把就被赵穆抓住了。幸好如今春寒料峭,他用泥粉兑了面粉改了的肤色不至于被汗水冲没,今早补得妆,还算持久。他伪装的正是来自楚国夏水的“马痴”董匡,乌家堡举家逃离赵国去往秦国时,将农场所有的牲畜全部毒死,如今赵人在战马牲口的供应上,出现了短缺的情况,项少龙才扮成这个x_ing格孤僻酷爱养马的牧场主赶着三百匹精壮的骏马赶来邯郸,正是合了赵人的心意,且可以配合楚人的身分,骗得赵穆他就是楚人派去助他的间谍。
春秋与战国,国家与国家之间争地,争人,谋求发展,谁也无力去阻止历史的巨轮的自然运转。而如今的邯郸,乱像伊始,而他再来邯郸城时也再也不复一年前的惬意舒畅,将一束花摆在赵雅坟前,项少龙沉立哀悼,他今朝来赵,定将赵穆抓到赵盘前,也算是为赵雅报仇。
连晋探手将斗篷披在朱姬肩头,与朱姬并立望着赵国邯郸的方向。朱姬日日陪伴着病态已显的秦庄襄王,其余时间便立在这高楼望着邯郸。连晋放在她肩头的手,如火般烧灼着她的肩膀直至全身,将手放在上面轻轻交叠,朱姬蹙起黛眉道:“嫪毐,你说连晋能抓住赵穆吗?”
“他会的!”连晋没收回手,就那样任凭朱姬握着他的手。虽有些微微不自在,可这不就是他想要吗?
朱姬回首,望向连晋,勾唇笑道:“项少龙夺你所爱,毁你右手,如今看来,你两之间结的仇算是烟消云散了?”
“是因为我已经想清楚,情之所钟,无法勉强,我尊重乌廷芳的决定。其实负我最深的不是她,而是赵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得到赵穆赏识,以为找到知己,所以一直对他忠心耿耿、鞠躬尽瘁。”连晋半直着身子,对朱姬对视,略作犹豫想了一想,才压着声音续道“谁知被项少龙所伤之后,他便百般折辱于我,若不是项少龙救我,我怕是无法活着见到华贵夫人你。这个仇,刻苦铭心,我一定要报。”
朱姬于天色y-in沉中看着灰蒙蒙的秦宫庙堂,敛去了容貌上的风流笑意,身子微微一倾便靠在连晋怀中,感觉到连晋也微微使力搂住了自己的肩膀,朱姬将眉眼闭着,心中只觉得十分熨帖。
连晋推门从朱姬宫中出来。李斯从角落叫住他,连晋回首看他:“何事?”他与李斯在大梁因为项少龙的缘故有过匆匆一面,后来李斯入秦,投入了吕不韦门下,成为舍人。说起来能在宫中见到李斯,也还是因为项少龙向吕不韦引荐,让李斯来教导嬴政的功课。李斯本来就不知连晋的身份,对连晋与项少龙的关系倒是不疑有他,只是觉得深处陷境,依旧有朋友不顾生死来救,这种君子之间的情谊实在是令人感叹敬佩。
“乌家大少爷前几日受王子政邀请进宫陪伴。可乌家大少爷实际目的却撺掇王子政针对于你,他两感情正笃,于功课上无所进益,在下也是迫于无奈寻求您帮助。”王子政虽然聪明,可到底在赵国耽误多年,许多功课跟本跟不上。可这乌家大少爷一进宫,王子政日日总顾着这朋友之谊,进度明显拖后,如今有吕相爷和华贵夫人日日提点着,他们勉强代手,方才能应付。为人师者,殚精,为人臣者,竭虑。王子政对乌家大少爷的纵容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项少龙不在,这事儿又不能让吕相爷和华贵夫人知道,这才求到了嫪毐处。
连晋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待李斯去的远了,连晋不意察觉地拧了下眉,回首看了朱姬的寝宫一眼,才赶去王子政现如今所在的
“王子政,乌庭威。”两人齐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看去。见连晋掏出是朱姬的令牌,内侍和守护的禁卫连忙跪服在地上,不敢再阻拦一步。
“连晋。”嬴政心中有鬼,小声愕道,此人怎会来此,转头看乌庭威一脸不虞,也担心两人在这宫中起争执,忙上前一步,叫起来已经跪下行礼的连晋,只道:“何事?”
连晋静静的站着,脸上不知是怒气还是笑意,端端看着嬴政身后的乌庭威,良久才道:“华贵夫人命我送乌家大少爷出宫。”
乌庭威心中更是不屑,华贵夫人的命令?连晋不愧是赵穆教导出来的一条狗,赵穆就攀上赵王,连晋就攀上华贵夫人,可笑他师傅心中有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走就走!”乌庭威按下嬴政欲拦住他的手,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唇边噙着的一丝冷笑,连晋每走近他一步,乌庭威心上的痛痕便越深一寸,那天被师傅推到在地的痛苦驱使他仰首走到连晋的面前,手藏在背后微微的颤抖,那是极尽兴奋与悲凉之后的反应。乌庭威他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连晋:“连晋,你是什么东西!没有一个要男人能容忍自己的情人卧在他人枕侧,师傅因为你,只会加快离开秦朝的时间,你好自为之!”
他终究是得不到了,可连晋两方吊着又如何?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第29章
托“马痴”董匡和身后三百匹精壮马儿的福气,晋谒赵王的正式文书在赵国边关便送出的,看来驻足城门迎接自己的郭开一行人,项少龙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赵国对战马的渴求。
乌家堡将朱姬与嬴政从赵巨鹿侯府中救走,害的最惨的便是赵穆,本在通道里面发现死亡的假王子政,还以为高枕无忧,然后就收到了真正的嬴政返抵咸阳的消息,才有赵德出使秦国这一出,而赵德又丧命秦国,赵穆在赵孝成王的信任更是越发的低了,权势更是已大不如前。
眼前的郭开倒是最近在赵孝成王面前风光正劲的人物。
比赵王与郭开更急的便是知道“楚人”董匡前来送马的赵穆。
与赵王就战马归属及牧场定址的事情会晤罢了,赵穆便急将他邀请到到巨鹿侯府,亲切笑道:“本人巨鹿侯赵穆!董先生这批战马来的正及时,大王等得心都焦了。”
项少龙驱前,与赵穆对望,低声道:“春申君让我送马,自然是不敢耽误。”
赵穆的脸色y-in沉起来,退后两步,冷冷问道:“你真是“马痴”董匡?”
见赵穆将殿中侍卫尽数遣走,项少龙掏出从连晋处拿到的密函伪造版,从容应对:“我当然不是,真正的马痴确有返赵之心,早给君上处死,还抄了家当,我不过是借用他的名字前来。赵国经乌家一役后,元气大伤,又有外强环伺狼子野心,如今魏、韩、齐诸国明处暗里都派了使者涌入邯郸,君上有见及此,所以改变策略,希望公子能取赵王而代之,那我们大楚便可不费一兵一卒,置赵国于版图之内了。”
见赵穆双目喜色闪动,项少龙便知道,赵穆多半信了。这是早就编纂好的理由,赵穆其人,虽被春申君派来控制赵王,可以赵穆的野心勃勃,哪里真的愿意只是作为牵制赵王的一颗棋子。
人往高处走,不切实际的幻想最容易蒙蔽人的眼睛。
项少龙出了巨鹿侯府外,对外面正等着的陶方比一个“OK”的姿势,“赵穆邀请我晚上参加宴会,你帮我查查都有些什么人?”
陶方点头,将刚才等待时问道的消息与项少龙低声说出:“今晚肯定十分热闹,听说是因为此次宴会赵穆邀请到了邹衍与琴清姑娘。”
琴清和邹衍?
项少龙想到来邯郸会碰到琴清,但是没想到,会碰到这样早,若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震惊,那这一次反而是充满了朋友间的怀恋,他能从大梁逃走,还得多谢琴清与邹衍的帮忙。
入夜前,项少龙按约提前到了巨鹿侯府。略退后半步与赵穆行走在侯府正中的大花园时,里面真有百人舞姬在期间为了晚间的练舞,这赵穆收买人心的办法除了女人看来也是没别的招了,美姬翩翩起舞,衣香鬓影、娇声软语,一时之间倒是美感十足,不过项少龙心不在此,又习惯了观察周围环境,一瞥之下竟然发现混在其中的人竟然是善柔。
项少龙心中不得不再吐槽一次秦国的伪装术,不过他也是第一次见善柔穿女装,别说,还挺美。专门在善柔面前绕了好几圈,他如今是“董匡”,善柔看来也没认出他来。
善柔舞姿有些奇怪,还不住地往赵穆望去,手缩在广袖中,项少龙隐隐望去,看起来竟然是一柄薄薄的匕首,而善柔的目光也一瞬不离的盯着赵穆。
善柔要刺杀赵穆?这可不行。
秦庄襄王的意思是让他生擒赵穆回国打探东周君派使来赵的y-in谋,若是善柔杀了赵穆,他可交不了差。
项少龙急速移动挡在毫无察觉的赵穆与善柔之间,希望能让善柔知难而退,可他到底还是了解善柔,善柔本就不是容易轻易放弃的人,项少龙入巨鹿侯府便卸了剑,见善柔匕首来势汹汹,也只能连忙携着赵穆躲到身后的回廊,他身手虽不及善柔,可墨子剑法擅守,带着赵穆也勉强能躲开善柔的进宫,期间还得暗中挡住已拔剑出鞘的赵穆的进路,还得一串声的在回廊内高声呼喊:“抓刺客,抓刺客了。”
善柔见周围侍卫已赶到,知道失去良机,毫不停留滚入一堆Cao丛里,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而那柄被善柔丢弃在现场的匕首,印着烛火透出蓝芒,显是淬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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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项少龙事无巨细的讲着在邯郸的遭遇,连晋暗暗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此去邯郸生擒赵穆会遇见危险,可没想到期间情节这样跌宕起伏,若是那刀锋刮破项少龙的皮肤,他可能就真的死了。
项少龙枕靠在连晋大腿上,拉着连晋的手一根一根仿佛不曾厌倦的玩着手指。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去了邯郸回来一趟,连晋对自己的态度便改了么多,还专门在城门等他回来,但总是好的不是吗?目光一柔,“我这不是没事,好端端的回来了吗?你担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