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倒属第二道菜,接下来依惯例便是甜食了,所以在喝着这碗清淡却又鲜美的蟹粥时一口粥一口绍兴黄酒,这些男人谈着谈着,话题便绕到美女身上去了。
聂夙那些朋友道:「说真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像流朱那样的美人,纤腰柔荑,美眸丰唇,最重要的是温柔婉约,笑颜如春风拂面。而且这么一大个水上龙宫自开业以来就她当执事,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事,这样的女子娶回家绝对好,定是持家有道,一切都能处理得干净利落的好媳妇。」
小三一口菊花茶差点喷出来。小五、小六连忙拍他的背,替他顺气。
聂夙是第一眼见到流朱便上了心的,他见小三这模样,忍不住鄙夷道:「莫非三爷在这京城还见过比流朱更美的女子吗?」
小三连咳几声,之后摆摆手让小五、小六别拍了。「流朱这丫头长的是不错,但几个姊妹也各有千秋。他家公子共有四个丫头,流朱为首,青丝、子问、素蘅排下来,那的确都可称作美人。」
「流朱只是个丫头?」有人讶异道:「她那手腕都比男人强了,怎可能是个丫头。」
聂夙瞇了瞇眼,说道:「苏三你又是如此,最损的就是那张嘴,凡不顺你眼的,就Cao芥不如了是吧!」
「不不不!」三爷摇头:「世上只有更美的,没有最美的。真正的美人我想了想,倒还看过几个。不分男女,一见倾城、再见倾国的,可真出挑了。」
「哼。」聂夙根本不信。
小三对聂夙没反应,径自说了下去:「乌衣教的兰罄。」
「毒手谪仙?」王太守连忙点头。「吓死人的美!前些年独自一人闯入皇宫不知杀了多少人,还把先帝脑袋与身体分家,听说脑袋到现下还没找到。」
「端王东方云倾吧!」小三说。
「当年的毒皇子,弒母的那一位!」甄真激动的点头。「他天资貌美,如同出水芙蓉!」
「浮华宫的宴浮华。」小三在说。
「有幸见过!」秦老板激动地表示:「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绝色,十个流朱都比不上。」
「就这三个。」小三说。因为他只对这三个熟。其它的人小三出门时是根本不看的,小辣椒苏远远还是因为他与苏家的渊源,才荣幸被三爷看到眼里。
聂夙嘲讽地说:「该不会是当人家厨子时见到的吧?这三位可是身分非凡。」
小五淡淡地道:「我师兄生自高贵,非尔等闲人得以仰望。」
小六瞟了聂夙一眼:「不懂就别乱搭话,一定要露出浅薄的那一面不可吗?」
小三自一出场,就和这些在上位者侃侃而谈,丝毫不见一点胆怯,而且更让人感觉他不似一般厨子,反而像是王孙公子。
脸上那抹轻挑的笑来自骨子里的骄傲,谁也抹灭不了。
之后,因为每个人都跑来对小三敬酒,小三偷空对小五小声说道:「等会儿和小六掺我回家,老子今天难得在这些人面前卸了聂夙的威风,最后退场绝对不能毁在这些黄酒上!」
小五轻轻点头后,小三才一杯又一杯,喝下所有来敬的酒。
最后一道甜食上桌,铜铃声轻响,流朱又再出现。
可这次她没说菜式名称,而是走到已经喝掉进两壶绍兴黄酒的小三桌前,娇嗔道:「三爷怎么喝这么多酒,虽然蟹与黄酒最和,但您也别吓唬奴婢,要是让公子和宫主知道您多喝酒而伤了身,肯定会责罚奴婢的。」
小三突然让小六移开一些,然后拍拍甲板上的空位,道:「来,坐坐!」
流朱掩面一笑,红着脸坐到小三身边,还靠小三靠得紧紧的,小三则把手搭在流朱肩上,道:「妳什么时候把秀才还给老子?我每次听账房先生结算时说那些帐目如何如何,老子一颗头都快炸了。」
「三爷……人家就是找不到适合人选才让你们家秀才待那么久的!你们家的秀才不但一表人才,做事利落,踹走厨子也简单迅速。水上龙宫这么大,人家一个人管理不来啦!要不,我给你两个侍女招揽生意,水上龙宫这儿的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流朱委屈地说。
见流朱眼角有泪,似被小三给欺负了,聂夙心里一股怒气瞬间而起,起身指着小三骂道:「苏三,流朱姑娘既不愿待在你身边陪你,你又怎可强人所难,欺侮一个柔弱的姑娘家!难得见你今日人模人样,没想到仍旧是衣冠禽兽!与你这种人一起用膳,真是有辱斯文!」
小三小五、小六共同一愣,而后小三朝着流朱说:「妳安排进来的这位贵客怎么总是说些不得体的话,是要给老子脸色看吗?」
流朱正身站起后,收起了笑,用那冷艳的容颜张口说道:「聂总管,今日原就是三爷的场,你求我帮你问时,也是三爷不计前嫌让你进来。水上龙宫有八成是三爷的,我们宫主只占两成。方才那些珍贵食材也都是三爷精心炮制,今日宴请贵客的。请你记住,三爷才是龙宫之主,况且三爷不但没对我如何,反而是我还欠三爷一份情。你若再说那些搬弄是非的话,流朱只好请你立即离开此地。」
聂夙这一下整张脸都白了。「流朱姑娘……」
流朱说:「我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却最受不了三妻四妾的。聂总管家里已经有人,流朱更不可能对你有一丝半点想法。早听闻你处处污蔑三爷,但今日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才知外面传你小肚j-i肠,心胸狭隘皆是真!」
被聂夙邀请来的众多人听到这些之后,个个都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
原来今日能吃上水上龙宫的全蟹宴不是聂夙手腕厉害抢着的,而是拜托人家流朱姑娘代求才求来的。
王太守、秦老板等人都是在京城里有名望的,如今知道自己竟然吃了如此不堪的一餐,那脸色简直变了再变,看着聂夙的眼神也全都不一样了。
聂夙看着周围众人,这才发现他被苏三狠狠地耍了。
聂夙怒目手指小三,吼道:「苏三,原来这完全是你的y-in谋!你先让水上龙宫放出全蟹宴的消息,知我不再是将军楼总管,得另寻地方与旧友叙旧。所以在所有人都遭拒后,仅单独让我与流朱谈,引我上船,接着害我让这些朋友丢脸,陷我于不义。我聂夙到底什么地方招惹了你,让你花这么大的心思不只想除掉我,还要侮辱我到底!」
三爷慢慢起身,他望向聂夙,啧啧几声说道:「第一,今日全蟹宴本来就不是为你办的,老子真是出于好心才让你上船。第二,我怎么丢你脸,怎么陷你于不义了?」他望向甲板上众人,带着风姿翩翩的微笑道:「各位这次的全蟹宴吃得不开心吗?不开心就是我没给足聂大总管面子;开心就是大家伙儿给了我这厨子一点面子。」
京城里谁不知小三狠起来连御赐将军楼都敢拆,于是所有人有志一同地直点头道:「开心、开心、开心得不得了!」
而且的确,这次的全蟹宴在小三的厨艺之下,简直整个完美无缺直达天人合一的境界有没有?
美女侍奉喝酒吃蟹还笑容嫣嫣让众男人快乐似神仙有没有?
聂夙……唉……名声已臭。
照目前情势看来,跟着三爷,三爷说什么都好、三爷干什么都对,这才是最正确的京城保命大法。
小三很满意地点头后,从矮桌后走出,到聂夙面前说道:「你说你什么地方惹了我?好哥哥,那么多、那么多条,你让我挑哪条讲呢?」
聂夙听见「哥哥」二字,有些懵了。
他本以为那只是小三玩笑似的调侃说法,但却在接下来,看着小三拿起聂家家传玉骨扇,刷地一声张来来,在他眼前搧啊搧,搧得他眼睛都红了。
聂夙伸手欲取,怒道:「苏三,玉骨扇乃是我家传之物,还给我!」
小三脚步不动,身子微微轻移,就让聂夙扑了个空。
小三接着带着笑,是那种勾起一边嘴角,冷得令人打寒颤的笑,而后将玉骨扇阖起,接着左右手一握,只听到些许碎裂声,那玉骨扇竟就碎成了几段,全废了。
「苏三!」聂夙怒急而忘记自己的武功根本与小三不得比。
就在聂夙出手之际,小三抬手一扔,那些古玉碎片便越过甲板栏杆,全数落进了江水滔滔的淹波江中。
聂夙看着那些碎片落到江中,整个不敢置信。他回过头来想和小三拚个死活,却见小三又解开系在他腰带上的白阳玉佩。
这玉佩与那玉骨扇一样,是同一块羊脂白玉让巧匠费了所有技法,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刻出来的。
这些都是他父亲留下之物,尤其这一对扇与玉佩,是他日夜不离常带在身的。
如今玉骨扇已毁,玉佩绝不能再失,可聂夙才一动念,小三手里又传来熟悉的碎裂声。
小三摊开手掌,白阳玉佩已成粉末。
小三这时伸出手,让与他对立而站的聂夙看清楚,此时一阵强风吹来,卷起他掌上的白色粉末,而后呼啸而过,将粉末全数带入了湮波江中。
小三看着这一幕,想起了那个还在懵懂年纪便被沉江,之后把身躯让给了他的小小孩童。
聂夙则是面如死灰,呆滞地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僵直了。
「……为什么……为什么……」聂夙的嘴唇抖着,只能反复说着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