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没有王的指令,您不能带他走。”守在帐前的侍卫开了口。
“可笑,谁说没有?”沈清韵从袖子里拿出一卷东西,漆黑的夜色下,应约可见上边绘满了天狼的图腾,“王要抓人,还要向你汇报吗耽误了时间,你担当得起吗?”沈清韵柳眉倒竖,杏眼圆瞪。
“属下不敢。”侍卫连忙闭了嘴。
“走。”沈清韵转身就走,与此同时还做了个手势示意几个黑衣人将怀雩拉走。
怀雩心里不由得嘲讽道,天狼人果真是蠢,如此错漏百出的谎言,他也信。
沈清韵在一处停下,道,“把他带进去。”
走入帐内,烛影昏黄,入眼的居然是各种各样的刑具。
怀雩站住脚步,“怎么,沈姑娘想用私刑”“没错。”沈清韵嫣然一笑,转眼间十根芊芊玉指尽数扣在了怀雩的脖子上,“我要将云寂用在我爹身上的刑,全都还到你身上。我即使是杀了你,也不过是杀了阶下囚,替阿七除了个仇人而已。”
怀雩听后,却只是抿唇一笑,“哦。”眼下也没什么好说的,真是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为何如此倒霉 ,先是无缘无故被上官逻恨完,现在又要被沈清韵当作出气筒。
沈清韵在一旁训了个张椅子坐下,又做了个手势,“开始吧。”
几条虬须大汉走上前,怀雩抬首,之间他们个个虎背蜂腰,皮肤呈古铜色,脚步轻快,下盘稳健,想必都是些练家子。
其中几个大汉将怀雩按倒在地,剩下四个分站两边,高举红檀木棍,毫不留情地往下打去,随着“啪”的几响沉重地落在了怀雩的腰臀上,突如其来的剧痛刺激着怀雩的皮肤乃至肌r_ou_,他紧咬住下唇,双手倏地握紧成拳。
就这样打了约莫三十大板的样子,沈清韵终于喊了声停,只听她说道,“好了,我有孕在身,闻不得血腥味,你们待会拶指的时候,切莫把皮r_ou_给弄破了。”“是。”几个大汉又走到一边,去准备刑具。
怀雩自小身体便不好,又贵为皇胄,除了习武时与人对练,就从没有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后来灭国后,他虽然受过一段苦,但也没人给他用过刑。 现下倒好,这些向来都只有他用在囚徒身上的份东西通通都加在了他的身上。三十大板下来,他已是头晕目眩,嘴唇发青。
下一个,拶指。
森黑的木枷扣上手指,与皮肤相贴的地方,极为粗砺。两边的人轻轻一拉,怀雩便立马领略到了何谓十指连心。此言果真不假,他勉强忍住了自己快要溢出嘴角的□□,只把柔软的下唇咬得泛白,他望着自己原本修长白皙的十指被夹得逐渐扭曲,变形。在静寂的帐篷中,他似乎听得见一根根骨头碎裂的声音。
云寂……若是我废了,你还会要我怀雩的唇畔漾起一丝惨淡的笑。
怀雩的意识主见模糊,他不知道沈清韵究竟发疯似的在自己身上用了多少种刑具,也不知道最终到底是怎样结束的,他只知道,当一根尖利的竹签无声刺入他的中指指甲缝之时,他最后的一丝意识就已泯灭成了灰烬。
“怀雩,怀雩。”是不是有人在呼唤
怀雩睫毛颤了颤,微启眼眸,却发现眼前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摸索着站起来,触手之处,极为粗糙,又带着些潮s-hi。
岩石 山洞
怀雩向前走了几步,却发觉自己的身子相当轻捷,且没有丝毫的疼痛感,反而有一种从所未有的舒服。
我不会是死了罢
怀雩心下骇然,尽管他早已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但真的要死的时候,心里还是极为痛苦不甘的。
“不行,我即便死,也要在看见云寂霸业已成,一统四方以后,我不能死……”怀雩喃喃自语道,“若就这么死了,当真是枉费我来人间走这么一遭。”他重新抬起头,黯淡的眸子中再次泛起了光芒,一步步向前行去,他说什么,也要把这一段黑暗走完。
不知,行了多久。
恍惚间,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光明。
他加快了步伐,眼前的光点越变越大,最后,石洞到了尽头。
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游梦
久违的光再次投入了怀雩的眼睛里,怀雩揉了揉他那双略有不适的眸子,让它们重新适应光亮,环顾四周,却发现是一个他从未到达过的地方。
入眼的是一座庭院,院内修的精致漂亮,几处玲珑轩榭,朱阁绮户都建地别具匠心。周围更是绿树荫浓,花团锦簇,雀啭莺啼,浑然一副生机勃勃之相。
怀雩不由得赞叹,能住这里的人家,当真是好福气。
“雩儿。”
是谁? 为何这声音那么熟悉? 那么温暖? 为什么,叫人眷恋得想哭?
怀雩旋身,却看见一个着一身华裳的中年女子,女子长发高挽,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入鬓的长眉下,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目光慈爱,眼角的鱼尾纹微微上挑,表露着岁月的痕迹,棱角分明的朱唇边漾着清浅温和的笑。
“母后……娘……”怀雩不知自己是怎么的,一下子眼泪水就没忍住,隐忍许久的爱恨在顷刻间决堤而出,怎么也收不住了。
黎铮走上前去,搂住了怀雩,拍着他的背,笑道,“娘的傻小子啊,多大的人啦,还哭甚么?何况你没又死呢。”
“娘……我……”怀雩自己也觉得这样不好,可他的泪水就这样一个劲地往外涌。
“好啦,好啦,在娘面前哭一哭,也不算甚么事儿。不过,以后自己一个人,就别这样了。雩儿,你要记住,无论做甚么事的时候,都要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雩儿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能随便示弱。”黎铮抬起袖子替怀雩擦了擦脸,“你的事儿,娘在这里都看得一清二楚呢,雩儿,你做得很好,娘想了许久,在赵国和溯月的纷争里头,几代的纠缠已经让我们根本分不清楚谁对谁错了,何况成王败寇,娘并不赞成你纠缠于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仇恨里来痛苦地度过终身,两个人即是喜欢,就要把握好每一寸光y-in。”黎铮挽住怀雩的手臂,道,“去见见雪儿吧,我们在这过得很好,只是时常记挂着你,不过娘看云寂那小子待你还不错,也便没那么担心了。”
怀雩疑道,“爹呢?”
“唉,”黎铮叹了口气,“他杀孽过重,处境没这么好。”
怀雩不由得想到西南宝塔的那幅壁画,也随着叹了口气,心底泛起了万分思绪。
忽见一个六角亭中,坐着一个紫裙少女,少女见了怀雩,二话不说地起身,朝他跑去,衣裙飞舞,恰似一只蹁跹的彩蝶。
“哥——”怀雩紧紧搂住了怀雩的脖子,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喜悦。
“雪儿也只有见了你,才会如此活泼了。”黎铮一旁道。
“雪儿……”怀雩用指尖触了触朝思暮想的妹妹的脸颊,一双眼里饱含深情地道,“你胖了。”
“哥—你——”怀雪一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黎铮哈哈大笑。
这便是家的气氛,温暖,惬意。
怀雩与她们待了整整一日,第二日早晨,黎铮轻轻握住怀雩的手道,“雩儿,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你这次能见到娘和雪儿,完全是因为你天生的异能。”她面带不忍,却终还是道,“你走罢,这里是死人待的地方。”说着,她又转头对怀雪,“雪儿,送你哥一程。”
“嗯。”一旁的怀雪走过去,拉起了怀雩。
“娘,雩儿走了,您要保重。”怀雩回眸迎上母亲不舍的目光。
“走啦,傻小子,别r_ou_麻了。”黎铮还是弯了眼眸笑骂道。
怀雪一路一言不发地拽着怀雩,一直到了怀雩见到黎铮的地方时,才停下来道,“哥,好好待他。”
怀雩愣了一下,然后便意识到“他”指的是谁,他不禁心说这丫头怎么还放不下,这心里会是多难受,面上却笑笑,“会的,白头偕老,至死不离。”这既是对怀雪的交代,又是对于这段感情的承诺。
怀雪展颜,“我信哥的,哥走罢,后面的事还等着你的。”
说着,怀雪手一摆,两人面前就出现了那个山洞,怀雩交待了两句,道了声“告辞,保重”,便转身离去,怀雪望着怀雩的背影,轻声道,“娘,我们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入轮回了。”
怀雩在漆黑的山洞里渐行渐远,背后的光芒也逐渐化小,最终消失。
又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活下去。
怀雩此刻的信念无比的坚定,活下去,为了娘,为了雪儿,为了云寂,同时,也是为了自己。
在这浩大的天地间,他还没有肆意飞翔腾跃,成就一番功绩,怎么能就此罢休?
忽而,一阵极其浓郁的困意袭来,压得他忍不住阖上了眼睛,意识再次模糊……
“怀雩,醒醒。”呼唤声从耳际传来。
怀雩渐渐地有了知觉,浑身上下的各种伤痛也纷至沓来。
“呃……痛……云寂……”怀雩意识不清,他只当守在身旁的是云寂,毫无遮掩地将自己的难受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