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回,千手鬼这才刚一晃,手就被吴条子一把狠扣住,那条子说:“你做什么?”
千手鬼还想抵赖,说:“我什么也没做。”
吴条子:“别在这儿晃点你吴二爷,你他妈放老实点!手上戴着什么?”
“……婆子送的戒指!”
那小条子冷笑一声:“您家婆子眼力价儿够差的啊,一块破玻璃渣子也当翡翠给您带着呢?”
说完这句直接上手,眼都不眨把千手鬼的手当天津麻花似的拧了个百八十度的大圈儿!嘎嘣卡擦的骨折声登时就把周围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赌徒给傻蒙了。千老鬼这下嗷嗷直叫,嚎的就和杀猪似的,手上扳指也让那条子夺了——
那条子把扳指往赌桌上这么一狠磕,顿时琗了一大口子,他再嗑巴这么两指头一拧,假翡翠扳指碎两半儿,中间刚好掉出个袖珍“光头”。
那小条子带来的一群人,这时候见了出千工具,二话没说,抡起椅子桌子就开始砸场。
有几个熟客想上来帮架,那小条子警官证“啪”一亮,脸比什么都冷板:“都他妈不许动,警察。”
韩今宵听到这里,打断了他:“警官证上什么名字,看清楚没有?”
千手鬼忙邀功献宝似的说:“看清楚了!这不是心想回头韩爷您收拾这小犊子吗?特地给看得一清二楚,那上头写着呢,那条子叫吴越!”
韩今宵皱眉:“哪个月啊?月亮的月还是音乐的乐啊?”
“……吴越春秋的越。”
“操了。”韩今宵顿时面露憎恶,“这什么狗屁名字,喊一声就一嘴儿南蛮子骚味。”
韩今宵又问:“那条子还说了什么没?”
千手鬼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他一眼,立刻又把目光给垂下了:“说了,那条子说……说以后拿个冒牌伪劣货糊弄他,他要找正牌老板,唠,唠唠嗑。”
“……”这回韩今宵结结实实给呛着了。
找赌场老板唠唠磕,这他妈能是一正牌条子说出来的话?如果不是这几个月好几个兄弟确确实实给这姓吴的送进了号子里,韩今宵还就真得怀疑那小条子警官证上的钢印是假的!
韩今宵当天就派手下小弟去调查了,查这个吴越究竟是个什么人物。这天晚上,韩今宵躺床上,翻来覆去没睡好,就一直在咂巴吴越的事儿。他咂巴着这条子办事儿的味儿,咂巴咂巴,怎么咂巴都是一股怪味儿。
这个吴越干事情,压根不像个警察,整就一顽主,一胡同串子,一匪徒。韩今宵在他做事的手段上,嗅出了股同类的味道。
军区大院内,篮球场。
“吴越!接球!接球!!”林副参谋长家的大公子林泉光着膀子朝一个队儿的吴越喊了中气十足的一嗓门,随即长手一抛,篮球擦过前来拦挡的几簇手指尖,一个优美的弧度投向后边。
吴越站在那儿,他加班刚回来就被院里的哥们拖去打球,制服人模狗样地穿在身上,标挺标挺,连最上边儿的风纪扣都没松掉,就那么全副武装上场,人民警察这身蓝色的行头在一水儿军绿色着装的大院子弟里鱼一般穿梭着,身手极其敏捷,忽的一下斜插过去,电光般突破对方中锋,紧接着纵身高跃,颀长的身子在半空中拉扯出成舒展的满弦之势——
“砰!!!”
猛的一记大力扣杀!篮筐震晃!
橙色的球体极漂亮地从篮筐中直贯而下!
“帅爆了!!”林泉狂吹流氓哨,“老二!你真给咱二院区长脸!!”
“去,少来阿谀你二爷!”吴越很是得意,脸上明明绷不住笑,还一副特正经的模样,他一把把球拍活过来,点在指尖上耍帅地转俩圈,然后直接抛给那帮太子党,正了正自个儿警服袖扣,“你二爷我忙着呢,先回去了,你们接着玩。”
林泉和其他二院的几个太子党听着不乐意了,忙道:“别啊,你走了这不缺人了吗,还怎么打啊?”
吴越迈开长腿往篮球场边上走,扶了自己靠在墙壁上的捷安特自行车,小尖下巴一扬:“换人呗,小朱不是坐哪儿歇着吗?”
他这一说,其他院区来打球的几个爷们都笑成团儿了,二院那几个则是一脸愁云惨淡,换小朱这种会把球一个漂亮三分投进自家篮筐的队友,二院今儿只怕得连内裤都输给人家。
吴越才不管呢。
吴越耍完了酷,美滋滋地推着自己的自行车一路晃悠着穿过大院石砖小路,往自己家那栋楼走。
他大哥在楼下坐着,大夏天的,还穿一丝绸长袖衬衫,皮肤是与吴越那种小麦色完全不同的苍白,脸上很干净,简直比娘们还光滑细腻,就坐在楼下的藤椅上,枣树树荫里,摇着文人扇,和上世纪的纨绔子弟似的纳凉。
吴越看都没看他一眼,锁了车,小豹子似的三步并两步飞快地上了楼。
他和他大哥关系不睦,这是整个军区大院人尽皆知的事。
其实吴越不止是和他大哥关系不睦,他简直是和自个儿全家都不对盘儿,唯一敬重的只有他爷爷,但他爷爷身体不好,这两年都在天津疗养院住着。
吴越推门进去,客厅里勤务员小张正把烧好的晚饭摆桌上。
吴越对小张比对自己亲哥热情,眼轱辘一转,就瞟着桌上的菜:“哟,油焖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