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今宵这回还能不换冷库吗?那俩被大煎饼贪图小便宜买回来的冷库光荣下岗了,大煎饼瞧着自己采购来的装置被装到大卡车上拉走,一点也不生气,还特别高兴。
他对韩今宵说:“韩爷,我就知道您肯定能想明白!”
韩今宵哼了声,不接茬。
煎饼倒不是因为自个儿救个人小条子而开心,他和那条子没啥关系,就觉得吴警官有人情味儿,够意思,他是高兴自己拖住老大做一件往后肯定得后悔的事。
煎饼在山东那会儿因为误会,一时冲动把自己一个好哥们的手给砍了,所以他知道有些事情,头脑发热的时候做了,一旦冷静下来,连肠子都能悔青。他砍自个儿兄弟的时候没人在旁边拉他一把,但他希望别人往后犯浑的时候,他能拉别人一把……
大煎饼问:“韩爷,那小条子怎么样了?”
“老子咋知道。”韩今宵表情冷冷的。
“您……您后头没去看过人家啊?”
韩今宵狠狠剜了他一眼:“嘴是欠了,这是你该管的吗?”
大煎饼哼唧着望着脚背不吭声了。
韩今宵也不吭声了,狠狠抽了口烟,眼神凶狠而凌厉。
其实他不是不想去看望吴越,人是他折腾成那样的,他挂心,但却不愿承认。更何况吴越再怎么着也是吴楚的弟弟,是军区大院和他八字不对盘儿红三代……
然而,这些天却总会在安静下来时想到他,从漆黑的走道里第一次拳脚过招,到双颊通红地被裹在被褥里送上救护车。
吴越与一般官二代红三代全然不同的倔强,争气,坚强,还有那未被功名利禄污脏的一双清澈的眼,一颗傻瓜一般天天向上的心,就像魔怔似的不断回荡在韩今宵的脑海中。
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冷库的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看到里头那个冻僵了个人,心里是真的有了声音在满场狂奔嘶嚎着——别让他死!
这算是……
后悔的感受吗?
韩今宵沉默着,任眼前繁华的都市盛景在淡青色的烟霭中,一点点模糊。
吴越由于冻僵时抢救方式正确,之后又得到了极为精心的治疗,两周后便已开始脱痂痊愈,那些充血水肿,起了严重水疱的部位在愈合时有痒又痛,就好像有一百只火烧火燎的小蚂蚁在伤口上爬着咬着。
吴越总是忍不住想要抓,那新嫩的淡粉色皮肤在长出来的时候决不能挠,一挠就麻烦了,轻则健康上皮重新破裂,重则感染化脓。
每天吴越就在床上郁闷的死去活来,像一只被烤的鱼一样,啪嗒啪嗒在病床上翻身,扯枕套,从枕头角上拔里头的鸭绒玩。
第三个星期,小吴公子终于痊愈。
那天吴越下床,脱了软塌塌没筋骨的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推门,准备就这样出院!
外头的护士顿时慌神了。
“您好,您好吴先生,您这是要去哪儿?”
吴越歪头看着她:“这是监狱吗?”
“啊?”
“这是监狱吗?”
“不,不是啊……”
“那这是拘留所吗?”
“也,也不是……”
吴越白了她一眼:“那你管我去哪儿!”
小护士不敢拦着吴二爷,值班的医生看到了,掏出手机想要打电话联系吴家的人,手指还没按俩数字,太阳穴就被一个硬硬冷冷的东西抵住了。
那玩意儿自然不可能是手枪,吴越只是抄了他桌上的圆珠笔,像是开玩笑一般拿笔尖杵在他额角。
但这位公子爷的眼睛里可没有半点笑意。
值班医生吞了口口水:“吴,吴先生……”
“手机放下。”
“……”
“放下!”
声音略微提高,医生立刻把手机放下了。
吴越很随意地说:“嗳,麻烦您帮我和陈主任刘主任说一声,这几个礼拜多谢他们照顾,让他们好好歇歇吧,别把我妈那啥滚出北京城的话放心理,她就一纯傻逼。”
医生:“……”
“还有。”吴越补上一句,“我出院的事儿,今儿谁都别和我老子吭气儿,哪怕哼哼两声,也不行!”
吴越就这样大摇大摆啥手续都不办地出院了。
朱红这回是打定主意要把儿子带回军区大院去,自从出了吴楚那档子事儿,她就特别不放心两个儿子,明明在外头有房产,不住,统统给租出去,一家人就喜欢住在军区大院里。
先不说管不管用,门口戒备森严拿着微冲的小武警看着,心里就踏实,知道有哨兵,有警卫员,睡觉才能安生。
可是吴越他向来行得正坐得直,和他哥不一样,他啥亏心事都没有,凭啥跟个王八似的窝在武警叔叔屁股后边?多大年纪了,都不嫌臊的慌。
第二天,朱红得知吴越擅自出院的消息,可真气坏了,军长夫人先是把医方臭骂一顿,然后一个电话打给吴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