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我知你不爱娇滴滴的姑娘,特意变作毕生最厌的男人,又为的是什么?”
白玉京在他跟前旋身,一袭月白长衫,发髻系着缎作丝带,余发披后,眉目清朗,笑靥如花,真可谓是翩翩佳公子。只举手投足仍不改已成习惯的风流媚态,纵然化作男子,x_ing情骨子犹是与女子无二异。
他悠悠地挨了过去,一双手按在红蛟肩上,软语讨好。“我的心思,你是最清楚不过了。”见红蛟眉头深锁,迟迟不肯开口,他又催促:“应个声嘛!好歹换你拿个主意,是吃了他呢?还是同我上路?”
“我都不要。”红蛟低垂着头闷声说,似乎欲言又止,沉吟一会儿,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千盼万盼,不道却是这么一句话,虽在意料之中,可亲耳听见了仍不免叫人难受,白玉京沉下脸来,是愤且怒,忍不住就要发作,可一想都等上百余年了,实不差在这一时半刻里,况且他的x_ing情自己最为明白,日后有的是机会,事缓则圆,何必着急?
如此转念,铁青的脸渐渐转为和煦,他眯眼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心中仿有无数盘算。
人,多情亦无情,尤其是男人。
细看红蛟已为人世所惑,心神荡漾,强留徒是招怨,且任他自个儿体会去,待伤心透了,便在一旁好言作哄,殷殷关切,届时能不回心转意么?
人间事,他再明白不过,终究亦是一场“镜花水月”……
淡淡勾勾的唇角,笑意不断。
第五章
匆匆拔腿跑了回去,眼看洞x_u_e在前方不过五步之遥,红蛟突然站定脚,向里头探了探,地面的一堆火映照得四周清晰可见,唯独一抹侧影教人看不真切。
倾身向前,他南踏出一脚,顶头就和无尘撞个正着,彼此皆是吃了一惊。红蛟举目相迎,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由诧异转成浅笑的俊颜。
弯弯眉目,眸中尽是淳朴、无垢,好似一块仿佛有着天底下最为洁净,未曾琢磨的宝玉,纵使披覆着不起眼的外表,可比起其他,仍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四目交接,只一瞬。
然,也就是这一瞬间,目光已载满那纤瘦身影,抹散不去。
好半晌,红蛟犹然怔怔地,倒是无尘瞧了奇怪,带着好笑且疑惑的语气问道:“怎么了?上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
“没事。”红蛟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像是要遮掩什么,一出口便是极冲:“我随便四处走走看看不行么?借光!”随即伸手把无尘往旁一推,趁隙从小缝钻了过去,轻悄悄地走人洞里。
他特意拣了块铺有于Cao的地方盘腿坐下,拿眼觑看,无尘还傻愣愣地待在洞口,翘首企足,约末半炷香的时间,伴随着一声叹息同时转身走了回来。
心慌意乱,也不知在慌什么,红蛟连忙收回目光,直直落在跟前的火堆上。
火烧得劈里啪啦响,周身静谧无声。红蛟神情从容,内心却是十分着急,手不由得覆贴胸口,更能清楚感受到紧紧包裹于皮r_ou_下的心跳得很是厉害,噗通噗通,声音之大深怕让人听见了。
低沉却清澈的嗓音由远至近,又由近至远地在耳边飘荡,一大串话,均听不真切,除了两个字——“红蛟……”
仿是大梦初醒,红蛟恍然回神,猛一抬头便见无尘那有着深邃五官的脸上挂着一抹清朗的笑。
“做啥?”心不在焉自是没听进多少,他红着脸问:“你刚说了什么?”
“阿弥陀佛。”无尘丝毫不以为意,便又说了一遍:“贫僧方才是说,不知你出外可有见着那位白衣公子?”
“没见着。”面不改色的扯谎,红蛟眉头高拧,有些不是滋味地问:“找他干嘛?”
“深山里,现下又是半夜,处处行路不便,贫僧是担心那位施主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红蛟一口打断他的话:“放心、放心,他命大的很,死不了啦!”嘴里不由得小声嘟囔:“遇上他的才倒霉咧。”
听这语气好似他俩是熟人。无尘有些意外:“红蛟,你可是识得那位施主?”
“没——我才不认识他哩!”红蛟死命摇头挥手,仿佛极不愿和此人扯上关系,接着假意咳了几声,辨白道:“我的意思是,像他这种没心没肝兼没肺不懂感恩图报的人,由得他去死,你干嘛替他瞎cao心?是他自个儿跑出去的,死了,也不关你的事;没死呢,算他福大命大。要我说,最好让他在山里教豺狼虎豹一口,给吞了,倒也落个干净。临死还能造福苍生,这也算功德一件,多好啊!”
纵然是玩笑,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无尘不觉有点刺耳,更感到些许愤慨,此等生死攸关的事,他却表现得毫不在乎。况且与那位公子不过萍水相逢,实在不该作如是想,毋论是妖是人,都是一条命,怎么他会不懂这般浅薄的道理?借此机会,他正欲好好教导一番,不想一道浑厚的嗓音自后方传来,及时打断。
“真看不出,不道你这小子生得白白净净的,嘴巴竟这么坏。我好心去替大伙儿找东西吃,你倒在这儿拿我闲嗑牙?”
无尘和红蛟同时睁眼看去,身穿华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一手抆腰,一手拎着两只毛茸茸的东西。头歪歪倒倒的,死了。
由暗处走到明处,现出一张精致无缺的俊容,灼灼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去,最后落在无尘的脸上。
笑灿如花,男子饶有深意的说:“……位师父,好好管教你的徒儿,一口伶牙俐齿,心x_ing急躁,是该怎么礼佛!?”
“你——”红蛟霍地站起身,话一出口,随即想到无尘在旁,只得将满腔火气收拢,把牙磨得嘎吱响,跳脚嚷叫:“我才不是他的徒儿!”
“看在你是个毛没长齐的娃儿,我人好心善,不仅福大命人,更是胸如深壑,不与你一般计较。”白玉京挥挥手,随口打发,忽然转脸笑问:“在下姓白名玉京,字褰,蕲春狻猊人氏。师父,如何称呼?”同时间,眼一瞄,将人打量个透彻。
无尘合掌颔首,款款地道:“贫僧无尘。诸法空相,名亦是空,施主随意称呼便是。”
“勿执勿着,确是高僧。”没头没脑的大笑称赞,白玉京高举一对野兔,“无尘师父,这是我适才出外碰巧找到的兔子,就当成是谢礼了。”
冷不防地往红蛟身上丢去,见无尘愕然,张口欲言佛家道,他刻意话锋一转,抿嘴笑间:“师父可知道我是怎么抓来的?”
“贫僧愚昧,还望施主开示。”无尘摇头,垂首虚心请教。
一屁股就地坐下,白玉京先是心有余悸地频拍胸口,接着侃侃而谈:“说起来也是件奇事。我一醒来就莫名其妙的在这里了,本想寻个隐僻之所解手,大半夜的只有像只无头苍蝇瞎闯,哪里晓得拨开Cao丛一看,天老爷啊!真吓死我了,一条十多尺长的赤蛇,卷起尾巴紧紧把兔子死缠住,那场景实在骇人得紧。”
他有意无意地瞥了眼一旁正忙着烤兔r_ou_的红蛟,笑笑再说:“怪就怪在,这条红蛇绞死兔子后竟不吞下肚,眨眼就溜走了,倒让我顺手拣了便宜。”
“啊,对了!”他忽而击掌,眨了眨眼,颇为困惑地问道:“还记得我是和大伙儿上镜花庵结欢喜缘的。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无尘手持一串佛珠,先告了声歉:“对不住,实是迫于无奈,不得已只好请白施主暂时在这儿委屈了。”随即将当晚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他听,然后笑指着坐在火堆前枯等的少年:“……次真多亏红蛟了。”
“是啊是啊,好在是我机灵,要不然谁晓得那条 y- ín 蛇会干出什么勾当?”拿着木棍左翻翻右戳戳的红蛟头也不抬地岔出一句。
听得这话,白玉京立刻故作惊疑,瞠目张嘴,一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半晌,他像是慢慢回了神,又惊又恐的求证:“无尘师父,可是有这么一回事?”颇为失望的摇头,忍不住长嘘一叹:“唉,真想不到那些貌美如花的小尼姑们竟是蛇妖所变,可惜、可惜、可惜啊!”
一连说了三回,红蛟盯着逐渐烤熟的野兔,鼻中喷出两管冷气。意有所指地说:“天底下彩色斑斓的蛇都是有毒的,尤其身上带有白质黑花或是黑质白花的蛇最是狡诈险毒,据说光是沾上,就会要了命。”c-h-a起香味四溢的野兔,“说不定这些兔子压根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