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正自诧异间,忽然唐非那柔和动听嗓音在耳边响起:“汐儿,你想不想知道自己失忆以前的事情?”
颜汐闻言,心中突地一跳。
只因这个诱惑于他来说实在太大。
这一段日子君问天对他虽然很好,然而,对于他的过去,君问天却三缄其口,能不提尽量不提。
即使颜汐主动问起,也被他三言两语模糊带过。
或许,也正因为君问天这种奇怪的态度,才使得颜汐对自己那段被刻意掩盖的过去更为好奇。
几乎是立刻,颜汐问道:“想啊,唐二叔,你肯讲给我听?”
他本以为,接下来唐非会把自己过去的事情讲给他。
然而,唐非的下一句话却大出他意料之外:“由我讲给你听,倒不如你自己回忆起来。只是,你确定,自己真的想知道?”
颜汐闻言既惊且喜,连忙道:“你有办法让我记起从前的事,不骗我?”
唐非点点头,站起身来:“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就随我来吧。”
唐非将颜汐带到了翡翠山庄数里外的密林中,然后停下脚步,徐徐说道:“你之所以会无法忆起过去之事,并非如你父亲所言,是患了一场大病所致,而是有人为了不让你记起以前,而将三根银针刺入你脑后的玉枕x_u_e。所以一旦你试图记起从前,便会头疼如裂。”
“什么?!”颜汐闻言,心中瞬间涌起一阵难言的惊骇。
只因,他听到这里,便已隐隐猜到做这件事的人是谁。
“不必太惊讶,我想你已经猜到是谁将银针打入你脑中了。” 唐非勾唇一笑:“那个人,的确有很多事不想让你记起。我虽然有能力帮你取出银针,不过,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想要维持现状,不想记起从前的话,一切还来得及。我会当,今日什么都没有说过。”他平素对人的心理颇有研究,知道此刻只要以退为进,便能
果然,颜汐想也不想,立刻说道:“唐二叔,麻烦你为我取出银针。我有权利知道自己的过去。”
“好,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唐非一边说,一边自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那里是早已备好的,用来取出银针的工具:“既然选择了,就要面对后果。”
随着三根沾着鲜血的银针被一只秀美稳定的手自颜汐玉枕x_u_e内依次缓缓拔出,旧日的记忆开始在颜汐脑中缓缓复苏。
最初还有些模糊,然后便逐渐变得清晰。
开始宛若溪水一般,最后却化作狂潮一般,迅速涌入颜汐脑中。
和义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被义父遣下山刺杀‘杀父仇人’……
被那人所擒,受尽百般凌辱……
得知那凌 辱自己的大恶人,乃是自己的生父……
……所有的记忆,全部在脑海中激荡着,最后终于定格在一个画面上:
被一掌自马上击落的自己,头顶上方出现君问天那张冷峻的面容。
……
事实真相,再明白不过。
“不!这不是真的!”颜汐用双手抱住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喊:“这一定是你在故意捣鬼!爹爹他,绝不会这样对我,绝不会!” 那声嘶喊中所蕴涵的伤心悲愤之意,便是铁石人听到了,也会心酸。
然而唐非却只是残忍一笑:“何必自欺欺人呢?其实你心中再明白不过,那些都是你自己的记忆,我如何能做得了假?若非背后有这样一段不可告人的隐情,君问天又何苦对你苦苦隐瞒过去之事?!”
以颜汐的判断力,自然知道唐非所言非虚。
放在在自己脑海中出现过的一幕幕,的的确确是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这残忍的一切,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何那明明待自己温柔到极致,被自己视作今生挚爱的男子,却偏偏,对自己做过那么多残忍不堪之事?!
为何,在做过那许多伤害自己的事情之后,他还能毫不犹豫地,让人将自己的记忆封住,然后拘在身边;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地自称他,是自己的父亲?
竟然,还能毫不惭愧地以自己的爱人自居,继续欺骗自己的感情?!
君问天,你的心,难道当真的铁石做成的?!
亏自己还以为这个男子,真的是这世上最最疼爱自己的人。
还真以为如他所言,自己在他心底最为重要。
亏自己还,傻呼呼地将一颗心掏给了他。
可笑,真是可笑。
所有的温柔缠绵,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过是,来自一场可笑的骗局;不过是,那人一时兴起,对于到手猎物的,一场戏弄。
君问天,你何其残忍!
颜汐只觉心脏仿佛被一柄利刃狠狠c-h-a入,并且大肆翻搅,片片凌迟。
从来都没有,那么痛过。
颜汐闭上双眼,右手紧紧绞着胸前的衣物,试图和胸腔处那撕裂般的痛楚相抗。
然而,没用。
那股疼痛是那样的剧烈,直逼得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前也一阵说不出的烦恶,终于口一张,一股鲜血沿着嘴角蜿蜒而下。
旁边的唐非见势不妙,连忙抬起手,飞快地封住颜汐心脉处的几处x_u_e道,再将手掌贴在他后心,将一股柔和内力送入,以防他急怒攻心,会有什么三长两短。
这孩子现在还不能死。
且不说他在自己的计划中还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单单为了他在自己盟友心目中地位极重,令那人为了他而不得不和自己合作,自己便要保他平安无事,好给那人一个天大的人情。
唐非的手一直贴在颜汐背后,以己身内力帮他运功调息,直到看见颜汐的脸色不似方才那般惨白,气息也由方才的紊乱不堪渐渐平复下来,这才将手掌收回,淡淡说道:“现在,你可愿面对事实了?”
颜汐深呼吸了几下,努力抑制住那股刻骨心痛,令自己激荡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方才睁开双眼,用一双恢复清明的秀丽眸子看着唐非,一字字道:“你为何,要让我记起这些?你这么做,究竟是何目的?!”如果,就让他一直什么也记不起,一直沉浸在那虚幻的幸福假象中,这样对他来说,或许才是比较仁慈的吧。
如果早知记忆恢复后,竟要面对眼前这会将自己心脏捅得血淋淋的真相,他宁肯仍旧做那个一无所知的‘幸福’少年。
至少这样,自己的心,不会如现在这般痛。
看着颜汐那痛苦的神情,质问的眼神,唐非却淡淡一笑:“我只是不想看着你被君问天那等伪君子蒙蔽,继续受他愚弄而已。”
颜汐虽然心思单纯,无甚心计,但也不信唐非能有如此好心。
只不过他此刻心如死灰,也无心去追究唐非如此做法究竟有何用意。
此刻的他,只觉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般,心头唯剩一片空茫。
甚至,连自己今后何去何从都不知道。
第 36 章
唐非看颜汐面上表情,便知他此刻情绪动荡,正是自己趁虚而入,动摇他心智的大好机会,于是用一双桃花眼凝注颜汐,道:“现在,你已经得知真相,你准备接下来怎么做?”
颜汐默默摇头。
事已至此,他的心中已然一片纷乱。
原本对君问天的满腔爱意,此刻已经被深邃的心痛和怨恨冲击得无影无踪。
他现在,只要想起君问天这三个字,便已觉沉重到无法承受。
他的冰冷,他的残酷,他曾经在自己身上实施过的各种凌虐手段;
他的温柔,他的爱怜,他这段日子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以及,他那些也不知究竟有几分诚意的甜言蜜语,和一生相守的承诺。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颜汐脑海中乱作一团,使他只要一想起君问天的名字,便感觉自己的脑中宛如一团浆糊一般,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唯一明晰的,只有心底那刻骨的痛意,逼得他几乎窒息。
见到颜汐沉默不语,面色却更加苍白,眼神中痛意也更深,唐非顿觉正中下怀,看着颜汐的一双桃花眼中慢慢泛起足以惑人心智的魅惑柔光,语气也越发轻柔无比,仿佛能将人带入梦境:“汐儿,君问天如此对你,分明是只将你视作娈宠玩具,你难道,当真就能咽得下这口气?”
颜汐果然被他眼中的光芒和那有着催眠效果的语气的所惑,一双原本清澈的眸子渐渐迷茫起来,口中不自觉地顺着唐非的话道:“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生恩大过天,我就是心底再怨他恨他,又能如何?!”
这便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悲哀。
伤他最深,负他最多的两个人,却偏偏都是他最亲的人。
一个,是对他有着十几年养育之恩的义父;
另一个,却是将他带到这个世界的生身之父。
他纵然是在心底恨死了他们,却终究无法抹杀心底对他们那抹与生俱来的情感。
“又能如何?”唐非反问,俊雅的面容上缓缓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君问天既然对你不仁,你又何必对他讲情义?!他虽然是你的生身之父,可是,你看看他都对你做了什么?!”说到这里,他双眸中的光芒越发惑人,语气也越发轻柔如梦:“他不但,没有养育你,还对你肆意凌 辱,将你推入无底深渊,又封存你的记忆,将你任意玩弄于鼓掌之上。他这么对你,你难道不应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狠狠地报复回去,以雪心头之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