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炽 18(美强生子)
第十八章
话说薛承远和福全一直留在会馆之中,直到用过晚饭。
薛承远看看窗外天色已暗,觉得今日也该告辞了。
“世子,近来玄仁风声很紧,一切小心。”
临别的时候,许忠岭站在门厅内相送。想著薛承远带著福全刚来玄仁不久,就恰巧碰上了这样的时局,心中难免有几分担忧。
“正公不用太多虑,没事的”薛承远摇头淡淡一笑,反倒是安慰起了他。
许忠岭叹了口气,提手将身旁小厮托盘中的一个鼓胀的橙色锦袋,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薛承远的手里。
“这是?!”薛承远看著许忠岭。
“世子,请收下,以备不时之需”许忠岭甚是坚持,将那锦袋按住。
“这……”
薛承远稍稍迟疑,却也没有拒绝,只是面色显得有几分尴尬。
刚刚安顿下来,近来是接待了不少上门诊治的病人,但以薛承远这淡泊无争的性格,生活虽然说不上是窘迫,靠行医谋生赚钱,确实有几分为难。
“小的先替我们家世子收下了,来日等我们家世子成了一代名医,再还给正公不迟。”福全笑著打了圆场,帮薛承远暂时收下了许忠岭的这份好意。
许忠岭点头,颇有信心的道:“相信这一天定不会太远了。”说罢,又笑笑接著道:“到时候这府里的上上下下,谁要是有了什麽顽症痼疾,还得请世子给医治才好啊。”
“一定,包在承远身上”薛承远允诺,伸手作揖道:“正公留步,今日承远先告辞了。”
“世子请。”
薛承远见街道上行人依然拥攘,看向福全,问道:“跟我走前门?”
“嗯!”福全点头,边将那锦袋塞进胸前的衣领口,忙跟著薛承远走了出去。
华灯初上,两人出了会馆,沿著城河旁的大道走向城南的居所。
“世子,您……不会不高兴吧?”
福全见薛承远一路上默不作声,不由小声试探道。
清风吹拂下,薛承远还是迈著不紧不慢的步子,却没有看他,也没回话。
“世子,您若是真不高兴了,我明日将这钱退还给许正公,好麽?”福全几步追到了薛承远身旁。
薛承远停住了步子,看看他,沈沈的道:“没有下一次,懂麽?”
福全咬住唇,有些委曲的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与其说是气福全的自作主张,倒不如说是气自己的无用。想到福全小小年纪,这些年跟著自己四处漂泊,受尽了苦头,薛承远心中难免不自责。
可对挣钱这档子事,薛承远真是不拿手,又有什麽办法呢?
自从出了王府,颠沛流离之间一直是用些当日的盘缠应付生活。虽说医术高明,但薛承远又不愿屈折尊严为权贵诊病,因而也错失了不少生财的良机。
不过说到底,医者父母心,治病救人对於薛承远而言,是责任而非敛财的手段。
“没事了。”
“世子,我不怕什麽,只是……”福全摸了摸衣衫中鼓鼓的锦袋,眼睛变得湿湿的,说道:“只是怕你受苦。”
薛承远看著福全的样子,心中不忍,拍了拍他的肩。
“福全……”
正当薛承远再准备开口说什麽的时候,突然身後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看著福全眼中渐变惊异的神色,薛承远明显感觉到自己背後来了什麽不速之客。
气氛霎然变得十分寂静,似乎街道上的一切吵杂都被屏蔽在了这股冰冷的氛围之外。
薛承远转身,一副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映入眼帘。
眼前之人挺拔英武的身姿,配上硬朗冷削的面孔,尤其是那副依旧凌傲的神态。
“哑巴?”,带著剑鞘的长剑,疾转两下劈向了薛承远的膝盖。
咫尺之间的对视,古庙中的一幕闪现眼前。
“又见了?”
此刻面前的公良飞郇冷笑中带著嘲讽。
“怎麽,今日……不哑了?”
打量著一身青色长衫,容止端庄的男子,公良飞郇上前一步,挑眉看著他。
和上一次在古庙之中不期相遇时的仓促狼狈很是不同,今日在这城河旁,眼前的男子映著淡淡月色和华灯晕染的光芒,浑身上下散发著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和韵味。
那黑亮的眸子,涂脂般的薄唇,舒展的长发,温雅柔和的轮廓……,可以说的上是“漂亮”。
“不能说和不屑说,还是有些区别的”薛承远朗朗一笑,作揖回道。
“那当日,是不屑说?”公良飞郇扫了他一眼。
薛承远处之泰然,淡笑而不答。想来方才出了会馆就应早已被他们盯上,这一路已不知被跟踪了多久。
福全看著公良飞郇带著随从就这麽冷不丁的出现在了他们身旁,回想起当日放走元庭的事情,心中忐忑不已。
可以犹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此,可见肃图人马确实不负虚名,素日里行事诡异缜密。
“确实。”
既然已经落网,也被认出了。薛承远连称慌都懒得做,淡淡一句话直刺公良飞郇那股傲气而去。
“可惜啊,天不遂人愿”公良飞郇点头笑道,抬手示意丛明廉将薛承远和福全拿下。
“怕是今日你我可要好好说说了……”
公良飞郇那声音冷中带著几分决绝的狠意。
月华如炽 19(美强生子)
第十九章
想到上一次唐越失手,让那两名沅西奸细逃脱,迄今公良飞郇还是怒意难平。
不料今日在这玄仁城内,竟遇到了古庙之中的两人。跟著他们从沅西会馆一路走到这里,公良飞郇很是期待看到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
“公良大人为什麽抓捕我们?”薛承远看著他,镇定而自若。
为什麽?公良飞郇睨了他一眼,想说这原因不是很清楚麽?
听到那人张口便叫出他的姓氏,公良飞郇倒是有几分好奇,“你认得我?”
“公良大人的威名在外,在下还是有所耳闻的。”
既然对方看起来是个饱学之士,想带他走,必然也得给个明明白白的原由。
“当日迷晕我的属下,放走那两名奸细,是不是你做的?”
薛承远淡笑,答道:“确实在下所为。”
“你们认识。”公良飞郇笃定的道。
“不认识。”薛承远一口否认。
“你说谎。”
公良飞郇盯著他,缓缓而定的眼神之中忽然闪现出一种逼迫的力量。
重压之下,薛承远的眼神却也毫无躲闪,淡淡回道:“在下所言属实。”
公良飞郇冷笑,平日里狡辩推搪的人他见的多了,如此镇定自若,连说谎都说的游刃有余的人,确实少见。
“你是沅西人。”
“是。”在这一点上,薛承远没有避讳。
今日这些人既然已经搜查了会馆,又在此时跟踪抓捕了他们,自然心中有数。
公良飞郇低低一笑,棱角分明的脸上有著阴冷的气息。
“你知不知道放走我公良飞郇的囚犯,会有怎样的下场?”
还未等薛承远开口,公良飞郇又道:“若是不认得,又怎会甘冒如此风险,舍命救人?就不怕来日……呵呵,比如今日,落在我手里,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下一介草民,当日路见不平,自然动了恻隐之心。”薛承远仍然有理有据,答的平静。
听著这温和的声音陪著这副儒雅端庄的脸孔,倒也算是延迟了几分公良飞郇素日里稀有的耐性。
“罢了,认不认得,有朝一日,我定会查的清清楚楚。”公良飞郇看著他,问道:“你今日去沅西会馆,做什麽?”
“本要去拿些药材。”
福全看著自家世子和公良飞郇这样对话,心中早已是七上八下。
“拿些药材……?”公良飞郇审视著两人两手空空,啧了一声,道:“那药材呢?”
薛承远呵呵一笑,道:“拜大人所赐,搜查了会馆,扰乱了民心,今日送药的商家未能如期上门,这药材也自然没能拿到。”
“是麽?”公良飞郇沈声一喏,心想这借口说辞真是源源不断,眼前之人思辨的能力确实在他估计之上。
“搜查会馆时,你们在哪里?”
公良飞郇想起了许忠岭房内屏风前的脚印,心想这其中怕是还有隐情。如若这两人背景清白,行事坦荡,又为什麽要躲藏起来。
“在二楼房厅里。”
“哪一间?”公良飞郇继而逼问道。
“左边第二间,当时我们正在等待前来的药材商人。”薛承远随意捏来就是一段。
公良飞郇听後侧过脸,像是等待著身後随从的禀报。
“大人,今日咱们刚刚开始搜查二楼时您就下了令……”丛明廉一步上前,在公良飞郇耳旁低声回道。
确实,今日为了确保慕容定祯的命令,两队人马都没有能够完整的搜查会馆二楼。
眼前这人真是狡猾,方方面面都能答的滴水不漏。公良飞郇暗自咬牙。
“你们为何来到玄仁?”
“家到中落,无奈四处漂泊,不过是来此找个生计。”
薛承远料到他还会接著问,却又不想透露自己的半点身世,不禁又道:“在下若是真存有非分之心,又怎麽会自投罗网来到这玄仁呢?公良大人,您说是不是?”
“那可未必”公良飞郇的声音真是从骨子里都透著骄傲。
公良飞郇打量著面前两人,到也觉得这衣著清雅的两人,不像是兴风作浪之辈。
只是这几年来,濮阳承佑潜派奸细的花样已经是玩的乐此不疲,是谁都不可能对一个具有沅西背景,又撞了几次巧合的人如此掉以轻心。
正当公良飞郇开口准备再问的时候,身後急匆匆跑来一名随从,附在公良飞郇耳侧说著什麽。
还没等那人说完,远处便传来了疾踏的马蹄声和昼亮的火光。
“公良大人,这麽晚了,怎麽还在巡夜呢?”身穿官服的常庆武骑在马上,趾高气昂的问道。
“常大人不是同样还没歇著?”公良飞郇回的甚是轻蔑。
慕容无涧手下的人马和肃图不合早已是玄仁城内公开的秘密,仅是今年就行事之中就常有纠纷不断。好在,皇上无意压制肃图的力量,慕容定祯也因此给予了肃图一队更多的支持,不愿他们受制於太子的辖制。
常庆武今日搜查被拦的那口气还没消,眼见著公良飞郇站在路边审著捉拿的两人,自然不会放过找茬的机会。
“这两人是……?”
停在两队僵持的人马之前,常庆武提剑一指,问向公良飞郇。
月华如炽 20(美强生子)
第二十章
我审我的犯人,倒是干你什麽事?公良飞郇很是不悦,冷著张脸,愣是没搭理常庆武。
两队人马之间的气氛也瞬时变得尴尬。
常庆武上下打量著薛承远和福全。这能被公良飞郇拦在半路审问的人,必定有可疑之处,想起今日搜查会馆时的遭遇,常庆武此刻倒是动了另一番心思。
“这两人可跟沅西会馆有所牵连?”常庆武直接问道。
公良飞郇仍是冷著没答话,看著薛承远,在想该如何处置他们。
常庆武仗著太子的庇护在玄仁城内向来张扬跋扈惯了,但对面对统领肃图的公良飞郇却还从未敢造次。
这次搜查会馆一无所获,常庆武盘算著若是在这眼前两人身上打探出什麽,倒也是个回头能向主子邀赏的说辞。
“没有。”
岂料公良飞郇这时终於开口了。
常庆武了了一眼身旁的公良飞郇,根本不信。
“今日搜查会馆时,公良大人就甚是包庇这许忠岭”常庆武下马,几步走了过去,审视著薛承远道:“这两人可是沅西奸细?”
“不是。”公良飞郇否认道。
无论薛承远和福全是不是奸细,公良飞郇都无意让他们落在太子人马的手中。尤其此时慕容定祯有意保护许忠岭和其它一些玄仁城内甚有名望的沅西人士,这命令公良飞郇不得不遵从。
常庆武冷笑,方才远处还看著公良飞郇煞有介事的审问著这面前两人,怎麽一转眼成了这番态度。
“我看他们甚是可疑,既然公良大人认为他们不是沅西奸细,倒不如交给在下,让在下带回去好好拷问一番。”
常庆武不由分说就挥手下令抓人,这气势和先前在会馆搜查受阻时已经大不一样。
“这世上还没人能从我公良飞郇手下抢得囚徒”公良飞郇更是不给常庆武丝毫面子,抽剑而出,当场就横在了常庆武的脸前,极为蔑视的哧了一声,道:“你常庆武又何德何能认为自己做的到?”
“你!”常庆武气的脸上青筋暴起,身後一队人马见状唰唰抽剑而向。
丛明廉带著随从也同样毫不示弱,指剑相向。
火光下,瞬时一片耀目闪亮的剑影,紧张而危险的气氛充斥周周。
福全看著这两拨人怎麽窝里斗,自己倒是打起来了,心中暗笑。谁说没人能从你手下抢得囚徒,我家世子当日不就做到了麽?
想著想著,福全倒是乐了,翘起嘴角斜眼看著这两拨人马。薛承远默不做声,在想这接下来的局面该如何应对。
“近来玄仁城中风声很紧,以後夜里出门多加小心,若是再丢了东西就去府衙报官,明白了麽?”
对持之间,公良飞郇忽然开口,背对著薛承远,沈沈的说道。
薛承远眼睫一闪,揣摩出了公良飞郇的心意,看来今日他是有意放他二人一马,而不让他们落在太子的手中。
“是,大人。”薛承远即刻恭敬的回道。
“行了,去吧。”
公良飞郇依旧没有转身,一柄长剑还是横在常庆武的脸前,那凌厉摄人的气势让此刻常庆武除了沈默没有别的选择。
“是。”薛承远也没有一点迟疑,带著福全转身就快步向西走去。
福全万万没有想到这峰回路转,今夜会是这般结局,跟著薛承远疾步而去的同时也不禁回头望了望这依然对持的两拨人,还有那个火光下威严有力的身影。
“公良飞郇!你!”常庆武瞪著面前之人,怒喝了一声。
“常大人要是有什麽异议,来日朝堂上见。”公良飞郇算著那两人应当已经走远了,抽剑回鞘,漠然的回了一句,轻轻弹了弹衣摆上沾染的拂尘。
“公良飞郇,你好自为之!”常庆武甩袍上马,一脸难以掩饰的恶气,恨声喝道:“我就不信,这玄仁城内你还能耀武扬威多久?!”说著狠狠的瞪了一眼公良飞郇身後的丛明廉。
公良飞郇根本不屑与常庆武斗嘴,漠然冷冷一笑,便带著身後人马转身离开。
与方才的火光渐行渐远,慢悠悠的走在玄仁城边的大道上,丛明廉上前问道:“大人,那两人既然可疑,要不要属下在玄仁城内继续暗自搜查?”
公良飞郇想了想,今日确实匆忙,连这两人的姓名都没审出就被常庆武摆了这麽一道。
不过,既然当日唐越失职的事已经了结,而眼下王爷又有意保护沅西人士,更何况这两人看起来并非作奸犯科之徒,不如就……
“大人是否想不再追查?”丛明廉摸透了公良飞郇的心意。
“不用查了,由他们去吧”公良飞郇点了点头,又吩咐道:“近来太子手下的人马定会无事生非,你们行事要多加小心,不要给他们落下口实。”
“是,大人。”
公良飞郇望著幽静的城河上,清冷如烟的月色,眼前不知为何又突然闪现出了方才那个男子的面孔。想起那举手投足之间的优雅镇定,清冽秀美的容貌,不卑不亢的态度……两次相遇足以让公良飞郇印象深刻。
公良飞郇摸著剑柄上的长穗,暗自思量那人究竟是什麽出身,而他来玄仁又有何意图?
本想等手中所有繁重的公务都处理妥当,再去亲自寻找那人的信息。
不料天命有定,两日後肃图队在玄仁城郭执行任务时,一个突发的事件将公良飞郇以及手下卷入了权势之间莫测的争夺……
月华如炽 21(美强生子)
第二十一章
这件事发生的没有任何征兆。
当坐在正厅中的公良飞郇回过神时,已见一名属下跪在厅堂中泣不成声。
公良飞郇眉头紧皱,合上手中卷宗,问道:“丛明廉伤的可严重?”
前来禀报的人名叫岳翼,归入肃图已三年有余,是丛明廉的得力手下。
岳翼沈痛的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微红,“方才送回林涛馆已经没了知觉,伤口的血也止不住……”
“怎麽会闹成这样?”公良飞郇一站而起,压抑不住的愤怒。
“原本也就是巡城而已,谁能想……”岳翼说到一半,语调变得哽咽。
“谁能想巧遇後就打了起来?”公良飞郇直视著他,很是不满眼下发生的这场闹剧。
那夜明明已经告之了所有部下,最近对太子的人马还是敬而远之,谁知这麽快,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大人!实在不是我们的错!是他们挑衅在先!”岳翼猛的抬起头,愤恨不已。
“就算如此,又何必和他们硬拼?”
“我们咽不下这口气!”
“所以就命也不要的打了起来,非要分个胜负?!”公良飞郇又气又怒,这一帮豪气冲天的手下,怎麽做事之前总不想想後果?
想到救人要紧,公良飞郇立即拿过剑架上的佩剑,准备去两条街巷外的林涛馆。
“丛明成呢?现在在哪里?”
“丛大人已经在林涛馆了,就是他让我过来请您。”
“真是一群……”公良飞郇咬了咬牙,一手握拳。真是怒其不争,说罢便快步走了出去。
岳翼也不再多说连忙紧跟著,奔去林涛馆。
素日里平静雅致的林涛馆,此时人来人往奔走不断。浓郁的药味和侧厅里沈静的气氛,衬著每个人脸上惊恐未定的神色,让人不觉之中感到恐惧的味道。
“大人”
侧厅的床榻前围绕著四五个人,见是公良飞郇来了,立即一一行礼让开。
公良飞郇冷冷的扫视著这一群属下,愤慨和责难早已都写在了刚硬的脸上。
兄弟情深,唯独坐在床榻上的丛明成没有抬头,直直的望著脸色惨白,伤口依然不断涌血的胞弟。
“怎麽样了?”
公良飞郇走到榻前,看著昨日还跟随自己出行的丛明廉朝夕之间就伤这副德行,不由深叹了口气。
“大夫说,再差分毫,也就……”向来缜密干练的丛明成此刻也显得有些失神,声音沙哑,根本说不下去。
公良飞郇轻夹开被褥,查看了丛明廉胸口上的伤。这一剑,本就冲著心脉而去,根本没想给对方留活下的余地。
“谁做的?”公良飞郇侧过头,冷声问道。
“常庆武。”
听到这个名字,即在意料之中,也在忍耐之外。
两队人马结怨已久,那夜的争执不过是最後一根压倒骆驼的羽毛罢了。此刻公良飞郇真是碎尸万段了对方的心都有,可作为肃图首领他也不得不顾全大局。
若是此时和常庆武硬拼,也就等於是告之朝野王爷和太子起了争执,若是如此,这件事最终如何收场,又会牵连多少人,还很难预料。
“这件事情是否已经上报京城府衙?”
“还没有,等大人做个定夺。”丛明成低声回道,显然早已做过一番思虑。
公良飞郇叹了口气,道:“先为明廉治病要紧,这件事既然还未奏报,就先不要再声张。”
“是”丛明成没有异议,但并不代表没有请求,“大人,胞弟这次受伤危及性命,队内的两位大夫都束手无策,能否请大人……”
公良飞郇早已料到他要说什麽,一口答应:“除了遍请城中名医,我这就亲自去王爷那为明成请宫中的御医来诊治。”
“谢大人”丛明成听後身子微微一颤,挪开袍摆“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公良飞郇面前。
“明廉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康复”公良飞郇掺起了他,沈声安慰道。
丛明成脸上挥之不去深重的忧虑,默然点了点头,“希望如大人吉言。”
“你们几个都给我出来!”
公良飞郇心头一把火还烧的正旺,安慰过了丛明成,提手一指就将侧厅内几个属下全喝了出去。
站在院内,夕阳已经渐沈下,落日的余辉撒照在肩头,原本高大的身影更显孤零。
公良飞郇指著面前一群人,狠声喝道:“事已至此,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透露实情分毫,否者来日自行请罚。”
“是,大人。”
战战兢兢的几人依次点头,毫不含糊的领命回道。
“全部出马去玄仁城内将所有名医都请来,不得有任何疏漏!”
“是,大人。”
月华如炽 22(美强生子)
第二十二章
全队上下立即倾巢而出,为丛明廉去遍请玄仁城内的名医。
公良飞郇亲自去了趟王府,慕容定祯获悉事态,立即手书一封让公良飞郇带去了御医院。
就这样,当夜在林涛馆汇集了玄仁城中,乃至皇宫之内顶尖的医者,来为丛明廉诊治。
一个一个时辰匆匆而过,公良飞郇站在侧厅之外的庭院中踱著步子,频频抬头望著房内灯影,神色愈见凝重。
“大人,您要不要进些晚饭?”队内管事走到公良飞郇身旁,轻问道。
这前前後後一直张罗著给丛明廉治病,公良飞郇夜里还没吃任何东西。
公良飞郇眼睛一直盯著那窗影,心不在焉的摆了摆手。
怎麽吃的下?丛明成和丛明廉那都是跟著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现在眼见著兄弟命在旦夕……
“大人!”
正说著,岳翼掀开厅前的门帘就几步冲了出来。
“怎麽?!”公良飞郇神色一紧。
“沈太医让您进去!”
只见岳翼那脸上跟快哭出来似的,这一连串的事件应接不暇,担忧和急切混杂著,真是让人心力交瘁。
公良飞郇快步走了进去,刚踏进门厅,就见年近七旬御医沈冲源坐在床榻旁正在看向他。
已经换了近十个大夫,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可丛明廉的病势却毫无起色。
丛明廉直直的躺在床榻上,脸色相比傍晚已经成暗灰色,呼吸也越发微薄了。
“沈御医,明廉他……”公良飞郇强忍著心中的担忧,问道。
就在沈冲源眼神黯淡轻轻摇了摇头的一刹那,公良飞郇只觉自己的心房猛的一震。
“就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夫给他开几副药方,能否挺的过去,就看今明两日了。”
沈冲源说著站起了身子,缓缓走到了圆桌旁坐下,提笔蘸墨。
公良飞郇望著床榻旁默然无语的丛明成,突然觉得生死之前自己连安慰他的说辞都没有。
如此飞来横祸,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事。
恭敬的送走了最後一位御医,肃图队的林涛馆内,这一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命运对丛明廉的宣判。
公良飞郇站在窗边,夜风幽凉,吹的人分外清醒。
这两兄弟当年铁了一条心投奔自己麾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血雨腥风中齐心协力的默契让人深不能忘,未曾想如今却要唐突的说道别了。
不行!哪怕还有最後一番可能,都要努力再去尝试!
公良飞郇狠狠的握住手掌,他从不是一个会向命运妥协的男人。
“来人!”
院落中几名部下听闻,身影一闪立即走了过来,“大人,您有什麽吩咐?”
“城中名医确实毫无遗漏?”公良飞郇盯著面前一干属下,直切主题。
“是,东西南三片城区的名医,只要在府上的,都请了过来。”有人回道。
为肃图行事多年,公良飞郇早已会习惯性的质疑,张口便道:“是否有十分确定?”
“……”
几名属下清楚丛明廉兄弟深得公良飞郇的信任,而丛明廉本身在肃图队内也颇有威望,这件事事关重大,大都不敢搪塞。
公良飞郇见其中一名属下眼神似乎稍有躲闪,即指著他问:“张固常,我在问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