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等告退。”
“嗯。”
洛子溪见主人没点名要自己留下,而他现在也算属于凌雪阁的一员,自然是颜子钰口中的“其他人”。但他却心里颇痒,想留下来看看颜子钰他们主臣到底如何相处的,离去的脚步欲抬不抬的。
颜子钰一直板着的脸色终于被他逗笑了几分:
“你愿留下来围观就围观吧,就是待会儿他们回来了你看见他们身上的伤什么的,别被吓坏了。”
洛子溪见颜子钰允了,便施施然自个找了个地儿坐了:
“哪里的话,颜公子妙手回春,定不会让小弟受到惊吓的。”
“…………”
颜子钰摇摇头,也不理他这自来熟,而是恢复了平日的态度,平静淡然中带着几分温和,转头向逐昔道:
“你求情可以,但是纪理和凌风他们若是真有什么过错,我定然是要该罚什么就罚什么,何须你往自己身上揽,何况你这理由也太生硬了些。”
随后弯下腰,轻轻将他扶起:
“起来吧,记得下次别乱揽责任。”
逐昔一怔,没想到自己的僭越之语,主人竟然就这么轻轻放过了他,不由自主地起身,问道:
“那……属下救援不力之过,不知主人要如何处置……”
颜子钰摇摇头:
“你急什么,就算我信你,也不可能只听你一面之辞就定你什么过错,得等他们回来再说。你先去收拾一下身上吧,换身衣服什么的。”
逐昔有些茫然,不解主人何意,也只得暂且应了,微微提起轻功回到自己的住处,而运气之时,已觉行动间似是没有大碍了。
旁边的洛子溪看在眼里,心中有些莫名。他看颜子钰的脸色,分明就是已然认定了这逐昔没什么责任,却也要等另外二人再陈述一遍……有意思。
待逐昔飞快沐浴更衣完又回到主人所在的院中之时,只听空中一声长鸣,主人的金翅苍宇雕盘旋而下,正逢颜君行三人归来。
金雕落地,先跳下来的反而是凌风,一眼看见逐昔竟然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脸上也气色微显不像是重伤的样子,不由得一怔。然而他并未细想,忙道:
“逐昔!快来帮我一下……纪哥他……”
逐昔连忙迎上,见凌风一身黑衣被划得破烂,几乎全身都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却行动无碍,颇为诧异,只是在望向颜君行怀中那人时,心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颜君行极为小心地把人放到逐昔手里,这才从金雕上跳了下来。逐昔看着纪理惨白的面容和紧闭着的眼睛,几乎气若游丝,他惊得不行,忙用眼神询问二人。
凌风目不转睛地盯着纪理,眼中蕴藏着深深的悔恨,简单向他解释道:
“当时战斗的时候,纪哥他帮我挡了所有的内伤,我……”
“——所以你这个罪魁祸首反而活蹦乱跳的是么?”
三人听得声音纷纷回头,却见正是他们的主人站在他们身后,负着双手面如寒霜,一身墨袍无端衬得他气势有几分严肃凛冽。
“让开。”
三人急忙退避,颜子钰将纪理摆成打坐姿势,自己站于其后,左掌一翻,虚按向后肩,一股精纯浑厚之极的离经易道内力奔涌而出,右手则是一支繁复华丽的笔,被内力悬于手心上方缓缓旋转着,墨绿色的劲气在纪理的身周纷绕盘旋。
内力入体的瞬间,纪理便醒了过来,声音嘶哑道:
“主人……”
“别分心,我在给你疗伤。运心法,将我给你的内力走大周天。”
“……是。”
纪理忙定气吐息,颜君行见他已脱离险境,便松了手,默默退到主人的身后,而逐昔和凌风二人则一左一右地跪了下去。
颜子钰不为所动,一边运转着内力,一边冷冷地问:
“凌风,事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说。”
凌风的身躯颤了一下,声音却是稳稳的,一五一十地说道:
“是。昨日属下和纪理逐昔在临明镇歇脚,却收到分部的探子来信,说有一伙来历不明之人在镇中打探过您的消息。属下三人便找到了他们的栖身之处,远远观察。”
“谁知到了半夜,他们却要集体离开,属下怕失去他们的行迹,主张跟梢,而纪哥他……不同意。”
颜子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只问纪理:
“他说的是否属实?”
纪理忙道:“是真的。”
“那逐昔呢?他是什么态度?”
凌风又回道:
“逐昔说临明镇不是他的管辖范围,阁里权责分工明确,他无权干涉我的决定。”
颜子钰这倒有些意外了,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逐昔,眼中隐隐赞赏之意。
“继续说。我记得因为你和纪理管辖的分部城市极为相近,我还特批过让你二人一同协管那整片区域,既然他不同意,为何你还是执意行动?”
说完,颜子钰察觉纪理的内伤已基本压住,便收回了手中的内力。而纪理在平复了几下呼吸之后,也默默地跪在了凌风的身边。
“因为……属下心意坚决,便对纪哥说,若你阻我,我就先制住你再去。纪哥他……他不愿与我动手,就在我之后也跟了去了,逐昔怕我们遇险,便尾随我们,隐匿掠阵。”
颜子钰不由自主地又隐晦看了一眼逐昔,能遇事冷静理智分析不说,警惕x_ing也强,最关键的是,并没有因为理智而失去对兄弟的义气,倒是个颇为难得的人才。
——可以考虑考虑以后多给他些大点的业务,锻炼出来,那就是除凌风之外第二个能挑大梁的。
“那你们又是如何被发现身份的?”
“属下三人跟了半夜,后来天蒙蒙亮时他们却去了一处开阔平野,我和纪哥跟上以后他们却十分谨慎,又返回查探,便暴露了行迹。”
“他们率先出手招式狠辣,显然是想直接灭口,我和纪哥,还有后来赶到的逐昔与他们缠斗许久都不得脱身,当时……属下内力将竭,以为必被他们所擒,便……服下了影卫牌之中的药。”
凌风偷偷抬头看了眼颜子钰,脸上忽然现出赧然的神色来。
颜子钰丝毫未觉,十分茫然:
“啊那个机关里的……确实是我给你们放的……但是这和……有什么关系?”
“咳咳,这个……”
颜君行见主人的疑惑不似作伪,叹了口气,在一旁解释道:
“他是想自尽以免落入敌手来着,他以为那里面放的是……嗯。”
“…………”
颜子钰的双眉迅速高高地耸了起来,以一种完全不可思议的口吻问道:
“你们怎么会这么想?我的天……这,你们真是……我真是服了你们了。好吧,现在你们应该知道那里面不是什么□□了吧?”
凌风脸色更红,干脆垂下头去:
“……是。属下吞下之后只觉气血冲盈,伤势有所缓解,才知道想岔了。”
“然后呢?”
“属下是第一个拿出影牌的,本想在服下药物之后便直接把影牌捏碎,以免暴露身份,然而……”
颜子钰挑眉:
“思路不错,然而什么?”
凌风的声音忽如蚊呐:
“然而属下指上用劲,却未能将拿木牌捏碎,属下惊诧不已,分心了一瞬,便被他们点了x_u_e道,拿走了那个影卫牌。而逐昔见我二人被擒,便死命破阵而出,回来向您报信……”
说完凌风看了要逐昔,眼底颇为愧疚:“逐昔哥,是我连累你受这么重的伤……”
逐昔淡然一笑,摇摇头。而颜子钰则是脸黑了个彻底: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我给你们的影牌太结实没能毁尸灭迹,上面又让我刻了万花谷的标志,这才暴露身份的?”
“——合着都是我的错,跟你无关是吧?”
颜君行偷偷瞅了一眼主人,心道,可不就是您的问题么,您当时非要刻那么老大一个标志,生怕别人看不到。这要用您的话来说……那不就是中二病么……
当然也只有颜君行敢实事求是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下,凌风哪里敢这么想。什么时候有出了事反而把责任归到主人身上的,他一下子就慌了:
“不是,属下未敢有过此想!此次失误属下愿领……”
颜子钰却直接打断了他,拿出一个空白的影牌,拇指与手掌轻轻一捏,只听喀嚓一声,木屑纷纷而落。
“虽然这木材是年份久了点珍贵了点,又可能加了点别的什么料,但你捏不碎,那是你的内力没修到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