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溪点点头,笑的十分意味深长。随后便将手负在身后,悠哉悠哉地出了门,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
颜子钰沉思半晌,大概勾勒一个不算计划的计划,这才道:
“君行,去把他二人叫进来吧。”
“好。”
颜君行回到外面的院中,那二人依旧跪在原处,纪理的脸色有些发青,身形却纹丝不动。而凌风则时不时地偷瞄他一眼,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凌风。”
“属下在。”凌风忙回过神来。
颜君行敛了神色,眼中看不出喜怒,清清淡淡地开口:
“你俩都进来吧。”
“是。”
二人随颜君行进了屋,正见到主人施施然斜坐在厅中的案几之后。凌风还未等说着什么,颜子钰便直接向着凌风道:
“这次你贪功冒进,连累逐昔纪理受伤,此为一过,可有异议?”
“回主人,属下无异议。”
“你观察敏锐,探得欲怀不轨之敌,算是一功。功过相抵,此项便不论了。”
“这……属下……”
颜子钰没理他,径自打断了他的犹疑:
“至于暴露身份这事,归根结底是我给你们那牌子的问题,也没跟你们说清楚用法。这个……责任在我,我便不怪罪你了。”
“…………”
凌风愕然之极,他本以为他这个罪魁祸首定然罚得最重,主人竟然却欲轻轻揭过此事了?
“话说回来,你身上的毒还有几天发作?”
“回主人,尚有十日。”
颜子钰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翻开手中的书本,而后温言道:
“可以了,那你先回去吧,这几日便好好养伤,第九日上来找我解毒。”
凌风愣了一下,这就……没了?他还待问些什么,然而主人已经明示让他退下了,显见便是此事到此结束的意思了。
明明这是最好的结果,主人也是一如既往的仁慈,宽容了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凌风却忽而生出一种隐隐的不妙。
“那……纪哥呢?”
颜子钰却没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凌风偷偷抬头,却看到主人的眼中瞬间清冷下来,已没了刚才看自己时的柔和,他顿时心中一沉。
颜子钰啪地把书本一合,面沉似水。
“纪理,过来。”
纪理依言走到主人坐的躺椅之前,安静地跪了下来,一言不发。
颜子钰左手拿着书,而原本垂下的右手却飞速贴在了纪理的肩头,紧接着,一股精纯的内力瞬间连绵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而这一切动作,都掩藏在了那案几深色的重锻之后,刚好把凌风的视线挡了个彻底。
纪理本被敌人的各种内家拳法掌法所伤,而主人这几乎毫不保留的澎湃内力一入体,伤势便已开始渐渐缓和。他惊愕万分,抬头刚欲询问,却收到了颜子钰一个隐晦的眼神并十分轻微的一下摇头。
“…………”
这是要干什么……?
纪理虽然心中疑惑不解,然而他平日里木讷惯了,并不像凌风那种急x_ing子。是以他在收到暗示之后很自然地便垂下了头,整个过程都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颜子钰松了一口气,一边想着面瘫也是有好处的,一边沉了声色,语气颇有些严肃地问道:
“纪理,你可还记得你在正式赴任怀城之前,我交给你的任务?”
凌风并不知道此事,全然不解其意,而纪理在被主人这么一问之后,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心中顿时一慌,内息也混乱起来。
颜子钰皱了一下眉头,随后甩给他一记严厉之极的眼神,手中原本只是输送的内力骤然流转起来,以巍峨之势强行压住了他体内险些乱窜的内息。
纪理这才回过神来,定了定心思,垂眸道:
“是。然属下……有负主人的托付,将主人的命令置于不顾……”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属下……愿承担此事的所有责任。”
第67章 撮合
纪理如此乖顺的一句认错之言,若是放在以前,颜子钰只怕早就心软了。然而他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态度没有任何松动之意。
“确实如此,我当时是怎么说的?我特意把你和凌风安排到一块,就是知道他是个见事耐不住的x_ing子,我怕他冒失行事,所以才让你这个谨慎的看住他。”
“结果这真遇到事了,你居然没有拦住他?而且他冲动行事也罢了,你居然还跟过去了?最后弄得三个人都重伤,还连累了逐昔。交给你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你都办不好,你说我要你何用!”
纪理默然不语,他离主人不过咫尺,自然看得出主人脸上的怒色并非作伪,然而主人手掌上传来的内力却依旧未有丝毫消减……
凌风从来没见过主人如此疾言厉色过,而且还是对他最歉疚的纪哥。即便他心里惧得厉害,仍然硬着头皮解释道:
“主人……这本是属下的责任……”
“没跟你说话!这事儿是谁的责任,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这个当主人的说了算?”
凌风面色惨白,不敢再惹怒主人:“属下知错。”
颜子钰生气也确实是真的,他给纪理这么个任务就是防着有这么一天出现,凌风做事太急,哪天一个没弄好怕是有x_ing命之忧。结果纪理他对凌风未免也太软了些,不但没拉住他作死,还搭进去两个人。
是以他这次想出来的处置之法,并不全是为了撮合他二人,根本还是因为他想煞一煞凌风的x_ing子——这小子在一众兄弟里被宠惯了,指望别人管着他不去作死只怕是难于登天,总得让他自己知道教训才是。
他看着凌风瞄向纪理的眼神,估摸着纪理的内伤被缓和的差不多了,便故意眼神一狠,手底下把纪理猛然一推,袖袍一挥,将人掼倒在地,随即猛然站起身来:
“你的毒,还有几天发作?”
“回主人,二日。”
“那正好,我也不惯用什么酷刑,这次便罚你……”
未等说完,颜子钰抬手,指尖轻弹,数根金针嗖嗖飞向他的身上。随后又袖袍轻拂,将那已入/x_u_e位的金针带着飞速旋转起来。
片刻之后,掌风一带,金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颜子钰缓缓走过去,站到他的身旁,居高临下道:
“……便罚你受整整十日的拔毒之苦,十二经脉剧痛不止,昼夜不停。”
“…………”
纪理没觉得有什么,只艰难地跪起身来想拜谢,而一旁的凌风只觉脑中轰地一声,似乎天地都塌了一般。
他看着他的纪哥平静地接受处罚的脸色,一时心中剧痛。又呆呆地看着主人依旧面若寒霜的表情,却被主人惊人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多说半句,唯恐惹怒了主人,给纪理带来更多的灾难。
而见到凌风如此反应,纪理却忽然心中明悟——
主人刚才给自己疗伤那么久,却故意挡住了凌风的视线,只怕主人打的主意,却是以重罚自己却宽宥凌风的表象,来让他知道做事不管不顾的教训吧。
纪理又何尝不想让凌风改掉这个毛病,在这个问题上,他和主人默契地达成了一致。于是他故意见脸上微显痛苦之色,却是把凌风逼得更加难受。
颜子钰依旧对他快哭出来的样子视若无睹,大步迈向了门外。走到门口之时,忽然停顿了一下:
“君行。”
“属下在。”
颜君行转到主人身后,肃然而立。
“隐云轩南边的那处小院子,罚纪理禁闭十五日,不得出门半步。”
“是,属下领命。”
“我去找穆松有点事,你把他带过去吧。”
颜君行躬身而应,目送主人轻功离开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纪理,也学着主人的样子,敛了情绪不辨喜怒:
“纪哥,你是自己过去,还是让我把你拎过去?”
这句话却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凌风终于从畏惧和惊愕中回过了神,直接跪到了颜君行的脚下,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直接拉住他的衣摆,而后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君行哥……求你……让主人不要罚纪哥这么重好么?这本是我的错……主人为什么要罚纪哥?而且……纪哥他身上那么重的伤啊,如果他撑不过去这十天……”
凌风眼泪流得更凶,胸口仿佛被撕裂一般的痛。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地不成字句。
颜君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家伙对着主人不敢有半句屁话,主人一走却求情求到自己身上来了?他翻了个白眼:
“凌风你别不知好歹,主人本是看纪理稳重才委以重任的。他办砸了事,主人没把他关到地牢里去,已经是给他面子了。怎么,你对主人的决定有意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