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禾的视线望了过去,在流景的身上看啊看:“人间有事?”后又看着艳骨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你无须担心,我会尽快回来,流景,你去吩咐库房,将今年份的金元宝取出送至酆都城民家中。”
“属下遵命。”流景也听谢必安说,艳骨这个阎王做的鬼鬼喜爱,他对下属大方,对城民慈善,每年鬼节,都会从库房支出为数不少的金元宝送给每个鬼民。
流景当即去了库房,管账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着年纪大,手脚却异常麻利,进去时他正看经书,一见到流景,连忙起身:“见过判官,判官是过来支钱的?”
流景讶异他居然未卜先知,而老者对视他的目光中甚是坦然,老者笑道:“每年这时候大人都会吩咐判官过来支钱,即便你不说明来意,我也能知晓。”
原来如此:“那老伯知道该支多少吧。”
老者笑,满脸皱纹如沟壑:“清楚清楚,心内有数呢,判官放心吧,待会我就让夜叉派送。”
“那麻烦老伯了。”
“判官客气了,您慢走,属下不送了。”
免送免送,流景想着,老者年纪不知多大,虽说手脚麻利,可若真是不甚闪了腰骨,流景可负担不起。
交代完这件事,任务就算完成,只等夜至和酒青一起去人间,流景不是非要想着去碍眼,是怕出了什么纰漏,自己看着总要安心些,唉,虽说瞒着酒青这事不好,可也别无他法。
现下还能去鬼市观赏灯会,但在那之前,流景得先去Cao屋找酒青。
卫纸月被孟婆放假在家,此事流景已经与她通过气,所以即便是知晓酒青最后还是要去人间,她也没再阻拦,更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去到Cao屋,他们已经用膳完毕,由于他们两个现在是属于酆都鬼民,所以地藏王讲法完毕之后,他们在这定居的都先告退,所以说这次的恩赦跟酆都内的鬼民并无多大关系,也因此才会有艳骨赏银一事。
想是因为马上就能去人间见到辛夷,酒青一整天脸上都难掩兴奋,见到他时,他四处走动,不肯安坐。
“还真是服了你,转来转去,不累吗?”还没走进屋内流景便说道,酒青听见声音,忙走出来。
“现在就要去了吗?”听他声音,十分雀跃,与刚开始怎么都不肯见面的态度完全不同。
流景走进屋内,看见卫纸月也在屋内坐着,因此向她点头示意:“再等一等吧,此时人间尚未入夜,不如我们先去城内看看花灯?”避免他一再催促,于是提议道。
酒青知道急不得,只好妥协:“好吧。”
...酆都城内有一条河,此河流向不明,却源远流长,彼时岸边鬼来鬼往,川流不息,热闹非凡,见那宽阔城河上,荷花灯漂流,烛光闪闪,竟将河面照的通彻。
有鬼说,此水从天上来,经过人间,流入地府,再回到天上,所以这河,异常清澈。
第一次见城内这般盛况,流景竟一时看呆,岸边放灯鬼,街道上也有大鬼小鬼举着荷花灯,言笑晏晏。
底下灯影绰绰,上方光晕成团,聚结成一片一片,映的灰色屋檐都染上了色彩,地府里除了附骨花和彼岸花之外,及其少植物,最出名且最有神圣意义的,除了月华楼内的荼蘼,便是这酆都城内仅此三株的优昙婆罗树。
一棵在地藏王菩萨那,一棵在阎罗殿前,另外一棵,便是在鬼市西边的婆娑楼,虽然流景第一次听婆娑楼的时候觉得有如此名号的楼宇定然是美轮美奂,典雅美观,再不济也是雕栏玉砌。
但事实却是,位于鬼市西街中心的婆娑楼,只有一副门架,门架由沉香木制作,c-h-a入泥底,虽然简陋,但是因为它门上的婆娑楼三字而被赋予了神圣的意义。
大千世界,婆娑堪忍,从人间而来留在地府的鬼魂踏过这扇门,便有如在人世间,再临烦恼苦难,而在门后,就是这优昙婆罗树。
这道门对鬼民的意义很大,鬼节当天除了齐聚听地藏王讲法之外,便是来此祭拜,所以婆娑楼旁的香炉,香火鼎盛。
酒青也在旁边店家置办了香烛,和卫纸月朝拜,流景趁隙进了婆娑楼,再观这优昙婆罗树。
优昙婆罗树身形巨大,几人合抱,才能抱之,可它长花不易,三千年难得一见,尽管此时它硕果累累,果香四溢。
此树珍贵,相传只有佛陀出世才能看见其花,但是这带着鬼民的希望,流景在想,如果对它朝拜,可否保佑自己早日查清身世?
正暗自沉思着,忽然一道鞋子踩碎落叶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正好奇是谁而侧目去看时,却见一盏华美莲花灯先显露出来,接着便是惊为天人的妖冶红衣。
此人眉目清冷,薄唇紧抿,双眸似月华,眉角那栩栩如生的凤尾蝶平添他的优美,虽然装束简单,一头青丝只撩起鬓后一缕,绕成一个圈固定住,可额前散落的碎发却滋生了他的风情。
被华丽红衣衬出邪魅气质的人,正是艳骨。
这是一场没有预演的偶遇,在优昙婆罗树下,流景没想过艳骨,艳骨也没想过流景,却不期而遇。
“大人。”唤了一声,流景也从优昙婆罗树下走出,艳骨回眸,对上他的视线,表情也有一丝的讶异。
“你怎会在此?”待艳骨完全走出,才知他手上提着的莲花灯是如何的华美,瓣角勾起,烛火透过白纸映出,提杆上雕刻着酆都名花,彼岸,提杆下的红绳中间系个盘长结,红绳下,牵扯着瓣角。
“不忍良辰美景夜虚设,故来观赏。”艳骨的视线瞄了过来,显然是对流景这咬文嚼字的模样有些不习惯。
艳骨问道:“酒青呢?”酒青在门外祭拜,被婆娑楼遮掩住看不见也是理所当然。
流景笑了笑,道:“门口呢,跟纸月在祭拜。”
艳骨的眉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蹙了蹙,语气有些恍惚:“卫纸月也在?”
唉,这是对父女,在一块很奇怪吗?
“时辰将至,可以启程了。”艳骨说完,迈开脚步,他所说的到了,是去阳间的事。
婆娑楼外,香烟袅袅,鬼影窜动,喧哗声不绝于耳,卫纸月和酒青在鬼群中异常明显,酒青沾了他女儿的光,这可是个窈窕淑女,鬼也好逑。
酒青和卫纸月分别被一群鬼围着,围着酒青的是生意上的伙伴,围着卫纸月的,是酆都城内的翩翩鬼少。
唉,这帮见色起意的少年啊...
“是大人。”鬼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顿时将所有的视线吸引到了婆娑楼门口这边,见到艳骨后,原本还躁动的鬼群一下子就安静了,全部依序排好,向艳骨行礼。
“祝大人佳节欢愉,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鬼民异口同声说道,顿时一片响声齐天。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是个好词,流景这样想着,而艳骨却不说话,提着莲花灯,迈出了婆娑楼,朝着卫纸月的方向走去。
塞在道上的鬼民即刻让开一条道,艳骨风华无双,举着灯笼,就这样步步生莲的走到了卫纸月面前。
艳骨伸出了手,灯笼递到了卫纸月跟前:“这灯笼送你。”他的声音彬彬有礼,清冷悦耳,话语却在鬼群中炸开。
“大人这是将灯笼送给卫姑娘。”
“郎才女貌,大人这般风华无双的人,该是卫姑娘这样的姿色才配。”
当然,也有懵了的,比如酒青,比如卫纸月,比如流景。
特别是流景,完全陷入茫然,搞不懂现在的情况,为什么艳骨要送纸月灯笼?
卫纸月的双眸也划过疑惑不解,但她还是矜持的将灯笼接过,并行了一礼,声音柔柔的:“多谢大人赏赐。”
酒青还在懵,流景也还在懵,艳骨却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伸手招来两个鬼差,那凭空出现的鬼差,也在懵懂中:“送卫姑娘回月华楼,好生招待。”
两个鬼吏点头,遵旨:“是,大人。”说罢分别站在了卫纸月的两边,一手扶一边,带着卫纸月消失在眼前。
卫纸月消失后,艳骨转过身,看着流景:“时辰到了,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