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肃朝他走去,却见他愈发紧张地掐住被褥,双肩微颤。他怕是已然想起昨夜的荒唐之事,心生懊悔,愧责难当吧……
薄肃今早起来,见他还缩着自己怀中睡得安适,便不忍吵扰他,独自起身,到后厨吩咐厨娘多做些粥点。哪知刚回来,便听得房中吵嚷,戴洺仁竟甩出如此惊人的消息,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云惜……”
听闻薄肃的叫唤,裴云惜心肝俱颤,他心道,这人莫不是来告诉他,昨夜确是自己酒后失德,鲜廉寡耻地勾.引了他,他是迫于无奈,与他荒 y- ín 交缠。
“云惜……?”薄肃再唤。
裴云惜才回神,头也不敢抬,声如蚊蚋,“薄公子……”
薄肃亦是不敢轻举妄动,提起昨夜之事,只柔声道:“我备了新衣新裤,你先起身洗漱喝粥吧。”
“多、多谢薄公子。”裴云惜莫名地松气。
薄肃拿出衣物叠在床上,随后转身出门,待他端着粥点回来,裴云惜已经换好衣衫起身,但他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目红肿,模样甚是狼狈。
“我叫人熬了些粥,你先趁热喝。”
裴云惜端坐在桌边,神色戚戚,不敢妄动,“薄公子……在下,在下……”他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仍是道不出半字。
薄肃却道:“万事讲求你情我愿,若我不愿,你如何强求?”
“你……?”裴云惜惊讶地看着他,隐隐听出话中之意,然而他太过于害怕,竟是不敢多问。
薄肃眸色清明地望着他:“此事无人有过,何必自扰?”他是在劝慰裴云惜莫要独揽罪责,此事本就两人你情我愿,琴瑟和鸣,水`r-u`交融……咳,好吧,其实明明是自己强迫的他。
裴云惜心下涩然,他心道,怕是薄肃不愿与他牵扯关系,故而为他开脱,两人一夜荒唐,着实不太光彩,也无需拿到台面上来细究。
于是这般,两人默然无声地喝完了粥。
而祸事还在后头。
裴云惜跟随薄肃来到前厅,厅中戴家三子皆在,而他大哥裴明惜则是低着头站在戴洺洲身边,失魂落魄的模样。
“薄大哥!”戴洺仁眼前一亮,见救星来到。
薄肃见气氛肃然,问道:“如何?”
戴洺洲苦笑道:“不过我私人之事,洺仁非要求个公道!”
戴洺维道:“我也求公道,大哥。”
戴洺仁见弟弟与自己同仇敌忾,底气更足,嚷道:“大哥,你糊涂啊!你与他都是男子,怎能厮混一处?莫不是叫天底下的人耻笑我们戴家?!”
戴洺洲倒是不疾不徐,想伸手去拉裴明惜的手,却被后者躲开,又退了一步。
“唉,我与明惜心心相印,有何不可?”
“大哥!你你你——气死我也!”戴洺仁扭头求救薄肃,“薄大哥,你瞧瞧这成何体统?若是爹娘知晓我大哥如此这般胡作非为,误入歧途,非被气死不可!我们来临安不过月余,大哥便染龙阳之好,实在是荒唐!”
薄肃听完,略有所思,道:“竹君,你如何想的?”
裴云惜站在他身后,看见裴明惜戚惶无措,孤立无援,着实心疼,戴洺洲面对群雄围剿,哀叹道:“君子敢作敢为,先前我亦是不知本心,如今豁然开朗,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与明惜,情投意合,并无过错。”
裴云惜一惊,没想到戴洺洲如此坦然,着实令他吃惊。
戴洺仁听得火冒三丈,愤然道:“大哥!你真真被这狐媚勾去了心智!我戴家香火难道要后继无人?!”
“不是还有你们?”
“大哥——”
“啊啊啊气死我也!!”戴洺仁说不过戴洺洲,只能又把矛头对向裴云惜,“还有、还有你!裴云惜!你也是不知廉耻的狐媚!你们兄弟二人好厉害的本事,将人迷得晕头转向,神志不清!我非要昭告天下,让全临安都知道你们裴家出了哪两个以色侍人的无耻之辈!”
“你!”裴云惜气结。
“够了!——”站在角落一直未曾出声的裴明惜竟大喝一声。
众人望向他,只见他缓缓抬起脸来,面色灰败,神情决然,“各位,都莫要再争吵了,是、是在下的过错,何必引得众人动怒?”
戴洺仁立即呛声:“你怎不看自己做了何等不知廉耻之事?”
裴明惜全身微颤,像是快要站不住似的,“此事……此事是在下一人之错,与戴大人毫无干系,戴大人宅心仁厚,愿替在下解围,在下……感激不尽。昨夜酒酣耳热之际,在下、在下主动献身,戴大人酒醉懵懂,将在下认作女子,这才、才……”
“大哥……”裴云惜绝望地看着他,希望他莫要再说下去。
“戴大人体恤在下颜面,不愿说出真相,才惹得戴二公子、戴三公子误会,在下……在下着实没有颜面再留在此处,望各位放过在下,容在下离去……”语毕,裴明惜身形猛颤,似要晕厥,戴洺洲立即起身扶他,却被他推开,“戴大人,告辞!”
“明惜你!——”戴洺洲不解地盯着他。
裴明惜挺起脊梁,往外走去,他拉过裴云惜的手,二人背影索然,结伴茕行。
薄肃回首眺望,心下黯然。
第十五章
出得柳居大门,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住二人。
裴云惜回首,只见阿萍飞身赶来,急忙道:“二位公子,我家公子命小人用马车送二位回府。”
“这——”裴云惜正要回话。
“不必,多谢薄公子美意,”裴明惜断然拒绝,紧扣住裴云惜的手腕,扭头大步走开,步伐利落,行速惊人。
然走出西大街百来丈远,裴明惜忽的一软,依着裴云惜的肩倒了下去!幸而裴云惜反应及时,硬是将他拉在怀中,失色大呼:“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裴明惜堪堪支住脚跟,攀扶着他的肩头,面色霎间雪白,嘴唇轻颤道:“有些……有些不适罢了……”
“你、你方才为何不说呢大哥!”
“何必……何必再丢人现眼呢……”裴明惜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掐住裴云惜的臂膀,“扶我回府吧,云惜。”
裴云惜心疼他故作坚强,眼底s-hi热,“是,大哥。”
裴明惜依靠着裴云惜的搀扶,总算是回到了裴府,而病来如山倒,前脚刚跨进门槛,后脚便一软,彻底晕死过去。
裴明惜病得突然,裴何氏大惊失色,忙问为何,裴云惜也只道酒会上喝多了,把身子喝垮了。
裴何氏道:“这这这,这臭小子本就不胜酒力,怎喝这么多?”
裴老爷亦是心疼长子,吹胡子瞪眼损道:“不是你催他去那酒会折腾的吗,还有脸说!”
裴何氏一时气结,又是生气又是委屈:“老爷你!”
裴老爷气得拂袖而去,裴何氏也只能佯装伤心抹了一滴泪,前来看病的大夫道裴明惜损了阳气,人y-in虚,缺血,多喝些补血滋身的汤药养几日便好。
见他昏睡不醒,裴云惜担忧万分,整日身不离榻地照料。他时时端详着裴明惜的脸,出神想道,或许更早些时,自己便预见了某些后果吧,大哥瞧着戴大人时那倾慕温柔的眼神,与他说话时笑意盈盈的模样,自己心下吃惊却不敢多说,怕一语点醒梦中人,酿成大祸……唉,不过此时已铸成差错。
大哥是倾慕戴大人的,那戴大人亦爱着他吗?当时厅上所说的话,是为大哥开脱之言,还是真心之语?若是真的,两人便是两情相悦,床帏之事便是情投意合的啊……思至此,裴云惜不免脸热,他亦朦朦胧胧忆起那晚薄肃与他之间的交缠,虽说他不甚清楚媾和情事,然那事需走后庭之门倒还是知晓些的。但他两股间并无异样,莫非薄肃并不曾做过?
他为何不做?裴云惜又胡思乱想道,或许两人不过是酒后情动,胡乱亲摸了一番,薄肃待欲`火消退,便失了继续索要他的兴致。那人怕是勉强将他当做纾解情`欲的工具,毫无胃口侵占他的身子。
唉唉,想这些作甚呢?裴云惜不免笑自己痴傻,薄肃终究与戴洺洲不同,他高高在上,怎会瞧得上自己呢?庸人自扰,庸人自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