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琴记 作者:萧九凉【完结】(29)

2019-05-17  作者|标签:萧九凉

“怎么了这是?为何要退回?”裴何氏摸不着头脑,“戴大人送东西来,分明是瞧得起我们裴家,你退了人家东西,岂不是拂了人家面子?”

裴明惜不应,径直推裴云惜出门。裴云惜无法,只得重新置备点心,拎着食盒出门,不过,他自然是不会将食盒重新送回,而是绕了弯,去了贺廉的陋室。他心道多日未见贺大哥,不知他过得如何。

敲了门,贺廉许久才来开门,见是裴云惜,道:“原来是云惜,那夜一别,可还好?”

裴云惜挎着食盒进门,道:“贺大哥,那夜赶你赶得匆忙,我是害怕薄公子瞧见你,毕竟你们……唉,说这些无意,我带了些点心,你赶紧趁热吃吧。”

贺廉见他对自己的悲惨遭遇深信不疑,才安心道:“云惜处处想着我,实在是令人感动。我清贫漂泊,得一好友如你,前世积德。”

“哈哈,贺大哥言过了,有何困难尽可开口,只要云惜帮得上,定当尽心尽力!”说着,裴云惜揭开食盒,拿出小点,“来,快尝尝吧,贺大哥。”

贺廉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云惜,实不相瞒,大哥已是山穷水尽之地,临安怕是也不能久留。”

“为何?”

“其实,我爹枉死后,薄府并不曾赶我出府,而是迫我签下卖身契,终身为奴,偿还飞仙,我怕是一辈子也还不清,于是便趁夜逃走了。”贺廉瞥了一眼裴云惜,见他目瞪口呆,继而道,“没想到薄公子来了临安,他要是发现我,必定会将我捉回,严刑拷打,罪上加罪!”

裴云惜听得触目惊心,手中的糕点都快被他捏烂了,“原来……原来贺大哥是真逃难……”

“可我如今没有上路的盘缠,想逃,又能逃去何处呢?”贺廉面露凄惨之色,“云惜,这事我没有与你说明,怕你与那薄公子交好,偷偷出卖我的行踪……啊,云惜,我并无——”

“贺大哥不必多言,云惜自然明白。”裴云惜暗暗悔恨,愈发坚决,“大哥的路费,云惜自当资助八九,他日大哥东山再起之日,再还不迟!”

贺廉一脸动容,重重拍在裴云惜的肩上,道:“云惜的好意,大哥感激不尽!”

两人称兄道弟,吃起糕点来,贺廉直夸点心味美,裴云惜也不敢说这是戴府的手艺。

食毕,裴云惜拎起食盒告辞。贺廉又是一番感激,好似在提醒他不要忘记。

天色不早,日头西下,裴云惜瞧了瞧手中的食盒,带回家亦是不可,只能还给戴府。但他只打算交给门口侍卫,掉头走人。

可来到柳居门口,却发现门口停了四五辆马车,下人们一波接一波抬箱子搬运到车上。裴云惜看见了一张熟脸,才迟疑叫道:“阿萍!”

阿萍回眸,惊讶道:“裴二公子!”

其余的下人猛地瞧了一眼裴云惜,这令他登时感到难堪,遮遮掩掩道:“阿萍,可否过来一下?”

阿萍搁下东西,走过来笑道:“裴二公子,可是来寻我家公子?我这就去唤他!”

“诶?我并不——”

阿萍早已扭头往里冲去,他可是欢欣,这几日公子无精打采,郁郁寡欢,分明是害了相思啊。阿萍料到他是记挂裴二公子,却口是心非,不肯去见。

裴云惜想把食盒塞给侍卫,却寻不见人,只得干巴巴坐在石狮子后头等。

“咦,那个裴二公子走啦?”

“嘻嘻嘻,怕是被我们吓着了!”

“唉哟,都怪你大惊小怪,人家可是薄公子的娈人,虽说上不了台面,但起码比我们强些呀。”

“上了人家床就高人一等啦?嘁,分明还是我们干净些,老老实实做事吧!”

“对对对,你看看裴家那个大公子,大少爷虽比薄公子好相处,但二少爷不好惹呀,想攀大少爷高枝儿,哪有那么简单哟!”

“唉,别说了,大少爷这一走,也不知何时回来,咱们指不定哪天又要喝西北风喽!”

“准是二少爷通风报信呗,不然老爷会把大少爷召回京吗?”

“我听说呀,大少爷可是有婚约的人,没准是被召回去成婚的呢!墙外野花香,墙里家花开,嘿嘿。”

“谁家小姐啊?”

“谁知道呢,反正是大户小姐,咱又看不见,想啥呢?”

“去去去,都干活去,整日嚼舌根,也不怕烂舌头!”

“嘘嘘嘘,小声点儿——”

似曾相识,躲于暗处又听了一出好戏。裴云惜倚着石狮子,抬头望天,眼中涩得发慌。

第十六章

阿萍着急忙慌地迎着薄肃出来,却见门外空无一人。

“咦,裴二公子呢?”阿萍以为自己眼花了,左顾右盼,大喊道,“裴二公子?你在何处呢?我家公子来了!裴二公子?”

无人应声。

薄肃站在阿萍身后一言不发,一双沉静如水的墨色眼眸定定不移,略有所思。阿萍唯恐薄肃怪罪他撒谎,四处探看,终是在门边的石狮后寻见那只食盒。

“公子你瞧,这是裴二公子送来的,小的道他来过呀!”阿萍急于证明,将食盒举得甚高。

薄肃接过食盒,揭开最上一层,内部空空,又默然地将它盖上。

这时,最后一批搬运行李的家仆走了出来,阿萍连忙逮住问道:“方才在门口的公子去哪儿了?”

“这、这小的们也未曾看见呀。”几人面面相觑,想起方才嚼烂的舌根,心有余悸。

阿萍道:“行了行了,你们先进去吧。”

“是。”

“箱子搬完了?”薄肃忽然出声问道。

那几人又停下,恭敬道:“是的,公子。”

“知会二公子、三公子出来吧。”

“是。”

阿萍迟疑道:“公子,快走了,不如跟裴二公子道个别?”

薄肃微蹙横眉,问道:“为何?”

呃……方才您抛下还在擦拭的古琴风驰电掣般随我跑出来,莫非是闹着玩的?阿萍心道自家公子真真是心口不一。

“这,公子呀,裴二公子与您志同道合,一见如故,您都快回京了,不与他招呼一声,多有失礼呀。”阿萍暗暗称赞自个儿嘴甜。

“方才他为何要走?”薄肃逼问道。

“呃……”阿萍想,我怎知道呢,“这,说不定裴二公子临时有事呢。”

薄肃冷冷地盯着阿萍,半晌,才吐出一句:“他并不想见我。”说罢,负手转身回府,留给阿萍一个萧然的背影。

阿萍捧着食盒,唉声叹气,公子呀公子,您何时低个头服个软,裴二公子还不死心塌地跟你呀。

戴洺洲一行人即将回京,这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消息,直至裴云惜回府吃过晚饭,也未曾开口对裴明惜说出来。

要说这个仓司做了才两月便卸了,换做他人,必定是革职了,换做是戴洺洲,定是升职了。有些官位,天生便是用来给富贵子弟做踏脚石的。临安城少了个仓司,或许不便,但少了个戴洺洲,不痛不痒。他们都是属于京城的骄子,下放临安,不过是游戏一趟人间罢了。

裴云惜心不在焉地在房中弹琴,阿眉来敲门说有客拜访。大晚上,还有客?裴云惜整理衣衫赶往前厅,竟见来人是贺廉。

“贺大哥,你怎来了?”

贺廉面有焦灼,欲言又止道:“云惜,这么晚来府叨扰,多有失礼。”

“无妨,贺大哥。”裴云惜笑笑,“我还未请大哥过府一坐,才是失礼,今日匆忙,改日当是好好宴请贺大哥一顿。”

“这……怕是没机会了吧,云惜?”贺廉垂头丧气道,“今夜本想等来你的慷慨相助,便连夜离开临安,可是……”

裴云惜恍然,自己本承诺贺廉的事,竟因戴洺洲一行回京被抛在脑后!

“贺大哥,是云惜糊涂!糊涂!”裴云惜一拳砸在手心,羞愧难当,“还不是被——”

“被什么?”贺廉见他忽的顿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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