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cao收抬完出来了,瞧见荀彧正躬身向徐氏表示谢意,不用说两个人又是笑得十分碍眼,干巴巴地哼了一声,“道别完没有,跟个哑巴也有这么多话么。”
徐氏一扫方才低声下气的小媳妇脸,反唇相讥道:“你吞□□啦,从早上开始就摆了张臭脸欺负人。”她的眼神里就满满地写着,要不是这公子现在落了难,瞧他会跟着你走么!
“妇道人家懂个屁! 我欺负谁了?”曹cao一边解开小毛驴的牵绳,一边冲着荀彧喊,“我欺负你了么?”荀彧别过头表示不想理会耍小孩子脾气的曹cao,简直莫明奇妙。曹cao自讨没趣,摸了摸驴头,在驴耳朵边嘀咕,“别理那两个。仗着自己模样长得好就欺负人。”
论颠倒是非黑白,还属曹cao脸皮厚玩得溜。
不过闹归闹,该走的路还是要一起走。
“徐他,带路去。以后路上自己多小心,等你有出息了,阿姐……”徐氏推了一把徐他,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目送这三个人离去。
徐他最后望了徐氏一眼,满满的依依不舍,但还是背了背身上的行囊,走在曹cao荀彧的前头。因为曹cao生气,他自顾自牵着驴走,绝不主动开口叫荀彧坐上去,尽管荀彧大病初愈尚且不能劳累步行远路。
曹cao是在闹脾气,可荀彧不闹,他才不会因为跟曹cao赌气伤自己的身子。大大方方地走到小毛驴边轻柔地捋了捋小毛驴头顶的顺毛,小毛驴舒服地叫唤了两声,嗅了嗅荀彧的袖子,喷了口热气,乖乖地停下让荀彧坐了上去。
曹cao扯了扯绳子,见这头倔驴子纹丝不动,直到荀彧坐稳当了才开始走。他瞪了驴子一眼,骂了句,“哼,也是个喜欢看脸的东西。”
话音刚落,突然周遭一片犬吠之声,夹杂了人声的喧嚣。
曹cao心有不好的预感,征询似的看着徐他。徐他皱着眉跟曹cao说:“村子里应该来了不少陌生人,不然这些狗不会叫得这么厉害。”
荀彧听了不安地张望了一下,曹cao走过去握着他的手安慰,“出不了事。”然后问徐他,“有没有什么暗路能出村的吗,避开那些人。”
徐他昨晚上被徐氏耳提面命了一番,对曹cao荀彧的态度倒是恭恭敬敬,他道:“有是有,路不太好走。走那条道就不能到渡口了去找关老头了。”
天空乍y-in,寒风又起。
吕布派出的一支兵马已经蛮横地在村子里搜查,一路的j-i飞狗跳。大大小小的村民被赶出来,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脸上充满了不安与惶恐。四条狼狗早已嗅过荀彧在宫中换过的衣裳,分往不同的方向搜寻。
领头的一个兵从腰上解下画卷,打开对着这帮村民问话喊道:“见过这个叫魏吉利的人没有?个子不高,长得壮,脸黑黑的,胡子是这样的……若有人能提供线索,有赏!”身后的人适时端出一袋金丸,同时又亮出了刀,“若有敢隐瞒者,别怪这刀无情。再问一遍,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人,或者这两天有没有可疑人士借宿?”
人群中出来一个褐衣男人,畏畏缩缩道:“前两日是有个陌生男人背着另一个生了病的男人过来借宿,他们看着奇奇怪怪的,我就没答应。”
领头的问:“知道后来去谁家了吗?”
褐衣男人摇头摇道:“那天雪下得大,拒绝了就关上门回屋子里了,没注意他们最后投宿了哪家。”
领头的点点头,抓了几粒金丸丢过去,那褐衣男人赶紧蹲下身捡了。这一下人群中的s_ao动大了,纷纷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又有一个麻衣男人站了出来,称他瞅见画像上这个人去往徐氏那房子里了,这两天徐氏都没出门,像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
此时,有两条狼狗无功而返。领头的让这个麻衣男人带路,去徐氏那房舍。一队人马牵着狼狗,跟着这个有点佝偻的男人踢开了徐氏的院门。徐氏正在院中晒萝卜干,被突然闯入的一群人吓了一跳,冲进来的两条狼狗一条围着徐氏吠个不停,一条到处嗅嗅最后冲到一间房里狂吠不止。
进来的官兵一阵乱翻乱搜后出来向领头的汇报,“并无发现。”
徐氏惊慌过后像是意识到什么,反而镇定下来,道:“官爷这是……”
领头的见狼狗如此反应,抖开画卷冷笑问:“你是不是这两日收留过一个叫魏吉利的男人,还有一个病怏怏的男人。现在他们在哪儿呢?”
徐氏害怕地看着狼狗,道:“昨天就走了,谁知道去了哪里。大雪天的,要不是看他们可怜付的钱财多,妾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敢有胆子收留。”
“我再问一遍——”领头的大步过去揪起徐氏的衣襟,手中的刀往她肚子一抵,“这两个人往哪里跑了?”
徐氏还是那句话,她不知道。
又进来一个兵,向领头的报告,“有发现,狗往村后头跑去了。”
领头的y-in鸷一笑,道:“我们追。”说完他一刀捅穿了徐氏的身子,迅速拔出刀往徐氏衣摆上擦了擦血,转身走人。
徐氏惨白着脸捂着肚子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地望着天空,嘴角的血丝慢慢凝固。风过,一片枯叶旋转着盖到了她瞪得圆圆的眼睛上,而她眨也不眨一下。
荒弃的暗道乱石荆棘多,徐他特意带了把柴刀,砍掉扎人的枝条替曹cao荀彧开路,纵是这样,这三个人的衣摆还是勾破了几个口子。忽然曹cao叫停,三个人齐齐躲入荒Cao石堆。只见前面的出口处有两个披轻甲的官兵守着,手中都握着长刀。曹cao暗暗啐了一口,怕是这整个村子外围都被人控制起来了,要瓮中捉鳖他和荀彧。
“徐他,你听着,待会儿你往那里走,对着左边那个人的脑袋就招呼,右边那个交给我。要快,千万别手软。”曹cao半蹲在地上搭着徐他的肩膀,压低了嗓音吩咐,“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千万不能给他们通风报信的机会,懂了吗?”
“直接招呼脑袋吗?”徐他握了握手里的柴刀,这分明是要索命了。
“怕么?”曹cao比了杀的动作。
徐他丝毫不露怯,道:“只杀过j-i鸭犬羊还没杀过人,不过可以试试。”
曹cao赞许道:“方法都差不多。”然后他转头又塞给荀彧一把匕首,叮嘱道,“你就乖乖等在这里看好驴子,别让这蠢驴乱叫乱动,如果前面情况不对先想法办跑,有我们替你拦着。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跑了我和徐他两个才有机会逃。”
荀彧点点头。他手中的这把匕首用来防身可以,拿去砍人就太勉强了,还是不要拖后腿影响曹cao徐他发挥了。
看来都是明白人,曹cao表示很满意。接下来就是狭路相逢拼先手的时候了。曹cao和徐他照着既定路线,两路包抄,左右各一个,悄悄地靠近,然后突然发动袭击。二对二,他们先手偷袭,尽管装备比较渣,但至少不虚。
徐他的出手完全不像是第一次杀人,下手果敢,柴刀直接勾割到左边那个兵的脖了,瞬间鲜血迸裂喷向空中,只剩颈骨还残喘相连。曹cao一剑砍翻另一个,看到徐他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的出手,笑道:“够胆。你姐真没白吹你。”
徐他听到曹cao的夸赞,有点儿憨憨地笑了。
曹cao紧接着道:“把脸上手上的血擦擦,马上拐道去陈留找夏侯惇。你也看到了,这些人冲着我们来的,跟你没关系。今天这两个人的命算在我头上,你只管自己走,他们不会追捕你的。”
徐他一愣,赶紧用雪净了脸和手。曹cao扔给他一袋钱币,道:“拿去当盘缠,够你路上开销了。我们陈留再会。”
徐他向曹cao磕了个头,大步离开了。
说什么做什么,人看起来木讷却不笨,曹cao觉得日后起兵之时,徐他倒是可以留在身边跟着打仗。
荀彧牵着驴子走了上来,曹cao回头对他凝重道:“追兵带着狗,我们得走水道。这里只有东桥头那里一个渡口,照现在的情况看,怕也有追兵盯哨着。”
天也没下雪,他们的痕迹没有办法消除,往哪里逃都快不过马。这回真是要绝他们的路了吗……
荀彧的手抚上衣襟里藏着的匕首,微垂着的眼睫不知在考量着什么。曹cao的视线没离开过这人,他一把抓过手,一下摸到这手上有握剑磨出的茧,但依旧柔美如涓涓细水,肃傲如雪中劲松,于是轻声问:“文若会使剑的吧?这剑锋得朝外使,到时候可别犯傻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听到荀彧耳朵里却如石子跌入水中,惊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纹。他望着曹cao澄彻如明镜的眼眸,瞳仁里正映着自己那点一念而过的心思。
曹cao笑着又重复了一遍,低低沉沉的,掷地有声,“文若可别犯傻。”
荀彧倏地收回手,一甩袖子往前走去。他已经死过一次,什么也改变不了,以后他不会再选择这种看似绝决却毫无意义的方式。
曹cao追了两步一把将人抱上了驴子,仰面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这话是实实在在的无奈,曹cao只能自我安慰,最坏不就是被抓到么,想来董卓是不会取这人x_ing命的。话又说回来,朝里明着不敢说,暗着反董卓的人不少,董卓迟早要抽出手回窝里灭火,而不是追捕他们两个无足轻重的人。
绕村的这条河支流不少,大部分表面都结了冰,若不小心踩上去,就一踏到水坑里头了。“小心。”曹cao扶住荀彧,他们让驴子在前头探路,两个人跟在后头,往东桥头那个方向逃。走旱路迟早被追上,只有水路能断了狗的追踪,就算危险,他们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事实上,曹cao和荀彧的运气不算太差,因为董卓最后还是没有离开洛阳,尽管洛阳有他的心腹尚书令王允镇着,但他本能地不放心,生怕自己一时离京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当然也不算太好,因为董卓改令吕布去替他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