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情分太过浅薄,时间一长,好似都不见了。
他转了身,继续寻找宋洵,于他而言,除了宋洵再没有人会更重要。
找了一个下午,陆禾笙几乎要把整个京城找一个遍了,愣是没有找到宋洵。
华灯初上,每一条街上皆是人头攒动,偶尔有爆竹烟花燃起。平日里昏暗的街道,在这个时候却灯火通明。
陆禾笙站在人群堆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往哪边看该往哪边走,于是,愣在了原地。
在玉石店折腾了一下午的宋洵灰头土脸地出来了,一出店就跟人撞上了,手里头捧着的雕工惨烈的小玉佩险些掉了。
“走路不长眼?”被撞到的人火气有些大,说话也特别冲。
宋洵心情不错,没想和人争执。他把玉佩裹了几圈,然后小心翼翼塞到了怀里,这才抬头,笑嘻嘻的:“抱歉,最近眼神不大好。”
要说这宋洵也是的,平日里说话从来不注意,这话一出就算是不想找事,人听了也觉得你就是在找事。
“什么狗东西!”那男子啐了一口,“不过一个小白脸,跟爷这么说话?”那男子还想说些什么,身边有人拉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摇摇头。
男子听了扭头上下扫视着宋洵,而后冷笑:“什么祭司?爷瞧着,不过是个小白脸。”紧接着,他绕着宋洵转了两圈,宽大的手一下子打在了宋洵的腰部,“呵,这身段,怕是经常被压吧?”
宋洵也没想到自个儿大过年的会遇上这般人,脑子有些短路。对面那男子穿得是便服,他也瞧不出什么门道来。但是,那男子打人的力道控制得很好,怕是有常年练武的习惯。
他扯了个笑,也学着那男子绕着男子走了一圈:“越将军倒是虎背熊腰,懂得不少。”
越秦陵愣住了,他自打当了将军还从未在京城里出现过。今年回来完全是因为自家老太爷催着要他成婚,他才快马加鞭赶在了春节这一天到了京城。
赶了一天的路,越秦陵的心情自然不好,还碰上宋洵,于是才有了刚刚的那一番羞辱话语。
“你……怎么知道?”越秦陵瞅着宋洵,脑子里已经在往最坏的方面想,甚至幻想宋洵是什么敌国j-ian细一类的。
“京城里,不认识宋洵的的确很多。但是官宦之家,不认识宋洵的却很少。”宋洵指着越秦陵的手,“越将军手里老茧很多,分布在手腹手指上,约莫是常年练武。一个常年练武还如此……有脾气的,估摸着也就是边关将士。前儿个宋洵也听说了,越秦陵越将军不日便要赶回京城。”
越秦陵是个糙人,他身边唯有一个周姓军师懂得多一些说的话绕人一些。今儿个初初听到宋洵一番推断,一时之间竟觉得宋洵比周溯沿要聪明上许多。心里不免拿宋洵和周溯沿比较了一番,一个是边关的军师常年风餐露宿,一个是京城小少爷偶尔除除妖,两个人岂能对比?
这一比,周溯沿自然是要败下阵来的。
第一百零四章 :现世安稳,浮生忘记(5)
得不到的就毁掉,再正常不过不是吗?——宋洵
周溯沿很多时候都觉着自家将军是个缺脑子的人,他都已经提醒了,却还是一股脑地凭自个儿的x_ing子来做事。
叹了口气,他拉了一下越秦陵,上前一步,抱拳:“不好意思,我们将军赶了一天路,心情有些急躁。哪里不对是我们的错……”
宋洵上下打量着周溯沿,眼前这人有些瘦,弱不禁风的瘦,看着有些不舒服。但好在人有气质,那种书读百遍的气质是旁的人忽视不了的。虽说这脸吧,是一般,眼角处也有一块疤。但是,人无完人可是?
“周大人谦虚了。”宋洵也抱拳,说完便扭头走了人,也没打声招呼之类的。
留在原地的越秦陵越发觉着宋洵神通,兴奋得拉着周溯沿的手腕:“小溯,你瞧那人居然猜出了你的身份。”
周溯沿点点头,惊讶归惊讶,却并没有这么夸张。既然能猜出越秦陵的身份,那他的身份便也更好猜了。他扭头,看着一脸兴奋的越秦陵,叹了口气:“将军,不是属下不懂眼色……”周溯沿手指曲起,敲着大腿外侧,“您过几天可能就要成婚了。”
这是最好的打算,对于周溯沿来说,越秦陵成不成家都没什么。因为,不管如何,最后他们依旧会站在一起登上战场。
一听到‘成婚’二字,越秦陵就觉得脑子疼。他如今已经二十七八岁了,早已过了什么小鹿乱撞的年龄,对于情爱啊之类的事情更是一些想法都没有。平日里在军营,晚上和兄弟们喝酒吃r_ou_的时候大家荤段子不断,却也只是荤段子,倒也没说什么实战演练。
听多了,也就这么一回事儿。越秦陵觉着,女人还不如自家军师来得可靠。
这么一想,他把目光幽幽投到周溯沿身上。周溯沿一个哆嗦,抬眸正对上越秦陵那绿油油的眼神,浑身起了j-i皮疙瘩。他伸手把越秦陵的头转到一边,耳尖却有些泛红:“将军,你这样,像狼。”
“……”越秦陵越发不懂自家军师的比喻了,莫怪他是个糙人,就是一般读书人恐怕也不懂的,“走吧。”
一前一后,两个人步伐一致,多年来的默契体现无疑。
宋洵一路往陆府赶,走两步要摸摸怀里的玉佩,生怕走路太急丢了又或者人太多被偷了。于是,在他如此小心翼翼下,玉佩不负众望地从他手中滑落,圆形的玉佩,滚起来跟疯了一样,抓都抓不住。
“……”宋洵此时只想破口大骂,人多脚杂,很容易踩着玉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只上不下。
他一路弯着腰,跟着玉佩的滚势,看着玉佩被人踢过来踢过去,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最终,玉佩停在了一双脚前。一只手,冻得通红的手捡起玉佩。
“诶……”宋洵眼尖,瞅到了,连忙直起身子想要宣誓主权,一抬眸,话还没说利索,就看到了鼻子冻得通红的陆禾笙,整个人忽然愣住,“师傅?”
找了这么久,陆禾笙觉得,能找到真是不容易。
两个人相遇,也许真的是花费掉了一生的运气。
“去哪了?”陆禾笙心情很糟糕,他甚至以为宋洵要弃他于不顾。
隔着人群,宋洵觉得有些梦幻。眼前走来走去的人流,四周闪烁着的花灯,能不梦幻吗?
“喏。”他指着陆禾笙手里头的玉佩,“雕了一下午,想着要送师傅。”
两人也是奇怪,非得隔着人群说话,好似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话一般。
陆禾笙愣了一下,低头,瞧着手里头雕工拙劣的玉佩。不是什么好玉,却是满满当当的心意。
“玉,很劣质。”陆禾笙手收紧,抬头,朝前走了两步,“阿洵,你别是被骗了。”
“……”宋洵觉着,虽然他是个根正苗红的臭不要脸,但委实也禁不住心上人如此真诚地吐槽,内心觉着无比受伤,“那怎么办?”说着他就觉得委屈,表情都纠结起来了。
陆禾笙见惯了宋洵这副模样,从前只觉得好笑,如今越瞧越觉着欢喜,满满溢出来的欢喜:“只能由我收着了,不能骗了旁人。”
“恩。”宋洵点头,知道是陆禾笙在打趣他,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唇角的笑意却很浓。
“出来找我的吗?”宋洵伸手,拉过陆禾笙的手,一碰才发现十分冷,“多久了?”
陆禾笙抿唇,想了想:“刚出来。”
“……师傅,有没有人说你十分不会骗人?”宋洵捂着陆禾笙的手,叹了口气,“既然都出来了,不然我们逛逛?”
两个大男人,实在是没什么好逛的。陆禾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回去吧,杜程愫还在等我们。”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陆禾笙喊杜程愫也不喊‘阿愫’了,直板板地喊着全名,膈应人。
宋洵撇撇嘴,也没说什么,点点头,两个人也就回陆府。
这厢,宋洵和陆禾笙回去了,那边,慕衍之还没有摆脱朱奕。虽说下午时分,朱奕就表明自己想回宫的想法,但是一直拖到了现在,愣是没有回去。
“……时辰不早了。”慕衍之抬头,看着连颗星都没有天,呼出的气在眼前萦绕了一番,才缓缓散去,“陛……公子您还要滞留到何时?”
朱奕咬了一口手里的糖人,浅笑:“过会儿,过会儿。”
“……”这句过会儿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慕衍之的耳朵里都快起茧子了,刚想开口说句什么,一抬眼看到了自家小弟。
彼时,慕炀之刚从檀岚那儿碰了一鼻子的灰,心情十分沮丧,走路也飘飘扬扬的,站不住脚跟。
今天是大年初一,慕炀之按着往年的习惯,下午时分去春满楼找檀岚。和往常一样,等了三四个钟头,灌了一肚子茶水,吃了人几盘糕点,才等来款款而来的檀岚。
本以为一切都和往年一样,他还能和檀岚说上几句话才会被下逐客令。不曾想,一上来,檀岚就没有好脸色,话不到两句就开始催促慕炀之走人。
慕炀之呢,厚脸皮专业户,特别是对檀岚,和宋洵一样,是个根正苗红的臭不要脸。赖着就是不愿意走,以往不愿意走檀岚通常都是随了他的愿的,今儿个不一样,直接摔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