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薛抬眸,唇角紧紧抿着,没有一丝笑意,“倾洹,你从不同我说实话,怎么今儿个反倒老老实实交代了?”
“信与不信倒是你自己评判。”倾洹一甩衣袖也坐了下来,眉眼弯弯,恁是一副好脾气。
司命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感觉自个儿的心‘砰砰’直跳,这两人来来回回的几句话越听越觉着别有深意,再想想之前那两人所谓的深情款款,更是觉着这两人可真会演戏。
什么情真意切,看看这两个人,司命都不敢相信了。他给那么多人写命格,看管旁的人命格几千年,早已为自己能看透人间情爱了。如今瞧瞧薛和倾洹,他真觉得那都不是事儿。
“你们说的那个黛梓是什么回事?”倾洹看着满地的书,自个儿换了话题,“魔族初代?如何扯到了那么久远的事情?”
话题转得太快了,其他几人有些转不过弯来,倒是薛出了那场情戏的氛围,眉一挑,本欲哭的一双眼睛里都没了泪花:“把魔族逼成这副模样,约莫是和魔族有什么深仇大恨了,我们便查了一下。本想查九千年前关于缠绿的那一段,不曾想没有,然后就查到了黛梓,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事啊。”他把手里的画轴扔到了倾洹手里头。
倾洹挑眉,展开画轴,赫然是孟婆的那张脸:“哦?有意思了。”他把画放在了桌子上,一抬眼看见的是站立难安的‘宋洵’。于是,浅笑,“你……可想好了?”
“什么?”‘宋洵’抿唇,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继续做这虚无缥缈的‘宋洵’呢?还是做回你那原先的……莲愫仙子。”倾洹说话一顿一顿的,像是抓着那‘宋洵’的一颗心,紧紧捏着,越来越紧。
‘宋洵’愣了一下,而后手一挥,原先那张脸露了出来,露出了莲愫那张脸:“你,早就知道了?”
“这世上能这么熟悉我和宋洵的,还能说得一字不差的,除了你……我哪里想得出第二个人?”倾洹笑,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莲愫也笑,笑得凄凉:“我记得?我能记得什么?倾洹你抹消了我的记忆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薛拿着书的手指微微一顿,万万没想到倾洹对莲愫还有这么一招,还真的是够狠的了。不给人许情还不给人留一点念想,啧,比对他还要狠上一些。
倾洹用余光看着薛,看到他顿了一下又笑着摇头的模样,估摸着又在心底念叨了。
“倾洹,我充当的从来都是你厌恶的。”莲愫脸上表情越发悲哀,而后抿唇,吸了一下鼻子,“我走。”
而后,当真消了踪影。
莲愫的离开仿佛只是一阵风一样,吹过就好似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对于这事儿,江君涸委实觉得很懵,一下子好像明白了很多事,又有很多事还是迷迷糊糊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帷幕幽微,笔墨明媚(1)
毕从缠绿那老巢出来后整个人都有一些恍惚,走路都有一些飘忽。他知道自己和缠绿从来都是那种为了自个儿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从前,他还是个太子的时候,东宫事变,他可以为了那一张椅子而把自己的母亲推向断头台。
至于缠绿……他想,缠绿应该算是那种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类型。说不上不择手段,却是真的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你。
他该知道的,但他委实不甘心。
说不上来的不甘心。
“喂。”缠绿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然后手腕被人拉住,“毕,不如你再坐坐?”
毕眯着眼睛,晃头晃脑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请我吃饭吗?你,管饱吗?管我的衣食住行吗?”
缠绿愣了一下,笑,白牙晃眼:“管。”
好吧,既然这人管他的衣食住行,那就再坐坐,再等等吧。
而后他昏了过去。
毕觉着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娇弱的人,但是他最近越发容易昏倒,昏倒了还偏生做一些噩梦。例如,他又梦到了九千年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东海龙王小儿子婚庆大典,请了地府一殿阎王。蒋有事,便差了最空闲的毕去。而那个时候,缠绿也去了。
他怀里揣着蒋给他的忘忧铃,想着千万不能把这贺礼给弄丢了。想着想着,他却把邀请函弄丢了。到了人宫殿门口却拿不出邀请函,尴尬万分地站在原地。
来来往往的仙家人士纷纷从他身上扫过去,害得他想要立刻找一个地缝给钻进去。
他是新进地府六殿,认识他的人少之又少。东海龙宫的守卫怕是连蒋都不曾见过,更何况是他?
毕生而高贵,哪里遇到过如此待遇。亏得他当时刚晋升为六殿阎王,也不敢有什么脾气,没跟人打起来,却被人看得脸皮子红得一塌糊涂,手脚无措。
“我……”毕本想喊着自己是地府十殿,后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生前是太子,礼教和骄傲让他不愿意如此焦躁地喊自己的名号。那个时候,他始终觉着只有心虚的无礼之徒才会一遍一遍证明着自己的名气自己的实力。自然,这些年下来,他早就练就了厚脸皮这玩意。
“你什么?!没有请柬不得入内,看你穿的衣物不菲却是个撞骗之人?!”那侍卫说话也不着调,难听得很。
毕咬住下唇,磨了一会儿,愤然准备离开。不曾想,一转身碰到了缠绿。
彼时,缠绿一头绿色的长发已然到了腰间,少年骄傲跃然脸上。
他看了一眼耳根子都红了的毕,然后目光落到侍卫身上:“怎么回事?”
缠绿的名声可是大得很,特别是那一头绿发更是他的象征。侍卫连忙弯腰行礼:“缠绿殿下,这位是想行诈骗之事的人,没有请柬却想进这东海龙宫。”
缠绿上下打量了一下毕,而后嘴一咧,笑:“你骗人的伎俩可真低级,做戏就要做全套啊。”笑了两声,随后便进去了。
毕原先看到缠绿了还以为这人见了自己那么多次面总该对自己有点印象,不曾想竟是得到如此的对待,一时之间恨不得宰了缠绿。
那侍卫还想撵毕,却被人拦住了。
“这人的确是地府六殿,刚晋升上来的,你们可赶巧不认识。”为他说话的是个男子,月牙色的衣服,以及,面无表情的脸。
“南衍上仙……”侍卫对着南衍行礼,而后面面相觑。南衍上仙的名声从来都不低于缠绿,甚至还要高上一层。这样的人来作证,他们如何来的勇气不相信?
于是,还是对毕放了行。
那个时候,南衍还只是个上仙,还没做帝君。虽说当时名气也有上一些,却也只是一些。等他做了帝君之后,那才是真正的名声大噪。自然,当他成为南衍帝君的时候,毕也就从未见过这人了。
那是毕第一次见南衍,说不上的感觉。虽说生得一张面瘫脸,却委实心不错。并且,比起缠绿来,这人的记忆也很不错。
虽说之前毕并未见过南衍,但是南衍却见过一次毕。
“瞧了一眼,记上了。”南衍面对毕的疑问,回答得很干脆。
毕点点头,没再多话。之后便一直跟在南衍身后,像个小跟班。
典礼进行到一半,毕偷偷摸摸从筵席上摸了出去。筵席委实压抑得很,他并不想多待。
他一出来,这才发现偷偷摸出来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后院里大都是一些年轻的仙家子弟。男男女女见到了,稍微看上眼的都红了脸,偷偷摸摸地看两眼然后约着在后头的小树林里。
这样的筵席委实不多,毕这是第一次见,见着了,觉着委实夸张。
看着四处都是两两成对,毕觉着自己再去那后头的小树林,委实有些给自己找罪受,扭头去了前殿的珊瑚林。
他万万没想到会遇到醉酒的缠绿。
醉酒的缠绿真的很难见到,特别还是在外面。
毕本想坐在亭子里好好消停一下自己那对被大殿里音乐摧残的耳朵,不曾想刚踏进去,一个人从天而降抱住了他。
他浑身僵硬,想着莫不是哪家仙人醉了酒认错了人,毕竟那酒味直冲他的鼻子。他扭头想去说道说道,一回头,竟然是缠绿。
有仇此时不报何时报?
于是,他伸手掐着缠绿的脸,狠狠用力,往两边扯。
缠绿咕哝了一声,半眯着眼,脸上笑嘻嘻地挥开了毕的手,然后伸手抱住毕的脖子,嘴唇贴到了毕的脖子上。
被人如此亲近虽说不是第一次,却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这让毕觉得浑身僵硬,越发觉着不得动弹。
“别动!”缠绿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不像是个少年的声音,像是个小姑娘一般,“让我抱抱,小可爱。”
“……”并不想。还有,‘小可爱’又是什么鬼?这货喜欢的姑娘?可真恶心人。
毕越发地厌恶这位殿下,伸手恶狠狠地敲了一下缠绿的脑袋,然后一把把人推倒在地,还用石头把人敲昏这才放心离去。他绝对不是公报私仇,而是为了防止这样的色狼为祸各位仙家弟子!
其实,这事儿在毕心里记了很多年。他总以为在那之后还有报仇的机会,不曾想,那人公然违抗天条,入了莲花池,从此再无下文。
一觉醒来,毕满眼都是缠绿那花里胡哨的绿色头发,扎眼。
“哭什么?”缠绿在他眼角抹了一下,“做噩梦?大男子还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