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懦弱地逃跑了。
跑了一段路,宋洵才缓缓慢下脚步。他对这座府邸并不是很熟悉,所以现在处于迷路状态。幸而他并不急着找路回去,甚至他觉得越晚找到路越好。
他拍了拍自己僵硬着的脸,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却好像也没有什么悲伤的事情让他需要哭得,只能再度僵硬着表情。
那个人是上神,他碰不得甚至看不得,就连远远地观望一眼似乎都让他狼狈。
从前他觉得他该恨那个人,如今恢复了前几世的记忆,似乎该恨的不是他宋洵而是那位上神。可是呢,那位上神啊,即使被他那样对待了三世依旧以德报怨呢。
哦,那位上神还说了什么?好像是说他对不住他吧?这话,应该由他宋洵说而不是他吧?
所以,这就是神吗?
那他宋洵可真是……无地自容了。
走着走着,宋洵便转回了正院,那个种满梅花树的庭院。而那位上神就端坐在梅花树下,手执一本书仔细品读着。
宋洵仿佛看到了很久之前的上神,那个时候他叫罔缇,而上神叫衡景。那个时候他们是关系亲密的师兄弟,无话不谈,尽管说话的一直是他。
第三章 :却似良辰,心意相通
近日,罔缇和衡景吵了架,蜀山上上下下几百个弟子都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会吵架。而且还吵得如此厉害,两人甚至拔剑相向了。若不是大师傅来得早,恐怕两人是要来个玉石俱焚了。
没有人知道这两人是为了什么而吵架,只知道这两人近日是万分见不得面的,不然肯定得打起来。
这样令众师兄弟胆战心惊的日子过了两三天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雪不大,洋洋洒洒地飘落着,落满了整座蜀山。
罔缇早课的结束回房的时候发现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端正的一排字。
‘辰时后山见’
短短五个字,却让罔缇眼睛一亮。这字他熟悉得很,是师兄衡景的字体。他细细摩挲着那五个字,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近日和师兄吵架,他的心情一直很烦躁,想要和好却又碍着面子说不出口。每每见到师兄的时候,道歉的话就在嘴边却硬生生收了回去。话收回去也就算了,他为了表示自己坚定的意志,还顺带给对方一个恶狠狠地表情。
这样一来二去的,他和师兄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对方好像是在躲着他一般。今日早课,衡景干脆就没有参加。以至于整个早课,罔缇又是懊恼又是难过的。
如今一回房看到师兄的字条,他自是激动不已的,连他俩是如何吵架又是吵得如何凶狠的事纷纷抛之于脑后了。
辰时过了一刻,罔缇才出现在了后山。倒不是他故意耍脾气、闹x_ing子,完全是因为太想和好而紧张了半天,练习了很久道歉的措辞,甚至一个人在房间里手舞足蹈起来。
例如,他端着脾气,一脸冷漠:“师兄,你可知错?”但说完又捂脸,暗骂自己笨蛋,怎么可以这么和师兄说话?这态度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和好了。
又例如,他嬉皮笑脸,把手放到衡景面前:“师兄,前几日是师弟我猪油蒙了心,万不该和你争吵更不该与你刀剑相向。今儿个你想如何打师弟我的手心,师弟都认了,你就原谅我吧。”此话一说完,罔缇又双手捂面。诶,这话如此没有骨气,叫他以后可如何在师兄面前硬起腰杆?
再例如,他提着剑与师兄再一次厮打起来,然后两人打累了顺其自然地就和好了……好吧,他承认,可能他们还没有打累大师傅又来了,然后干脆就被关禁闭了。别说和好了,连自由都没有了。上次与师兄打架可是罚抄了戒规好几遍呢,现在想想都累。
于是,在他胡思乱想手舞足蹈许久之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
“师兄!”他站在梅林外,急匆匆地喊了一声。
背对着他的男子身形一顿,缓缓转身,见到罔缇时淡淡一笑:“你可算来了。”
大概是站得时间久了,他的肩头都落了好些雪,有些已经化了s-hi了肩头,有些还未化,却也快化了。
罔缇抿唇,有些难过,也有些愧疚。
“我还以为你还生着我的气,不愿来了。”衡景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很无力。他随即举起手中的酒坛,“瞧,这是什么?”
“你下山了?”罔缇走上前接过酒坛,一打开,浓浓的酒香就飘了出来,“女儿红?你到舍得给我买。”
衡景淡笑着看着罔缇:“不是你说的么?下雪时就该备上一壶酒。良辰美景,没有一壶酒怎成?”
“师兄,你也学坏了。回头让师傅知道了,他该打我了,说我带坏了你。”说是这样说,罔缇却还是掂了掂酒坛,笑,“绿蚁新醅酒,能饮一杯无?”
“请随意。”
罔缇的酒喝得尽兴,也只是喝的时候尽兴罢了。他喜喝酒,酒量却不大好,向来都是三杯倒。如今结结实实喝了一坛子的酒,倒是没倒,却醉得厉害。
衡景从前只知道罔缇爱喝酒却不知他如此不禁喝。看着喝醉了手舞足蹈的罔缇,衡景觉得,倒不如让他自己也破了戒替罔缇多喝些酒罢了,这样就不会让他一人背着罔缇回去了。
喝酒算是破戒,破戒不是啥好事,于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定律十分强悍。衡景还未把罔缇偷偷带回厢房就碰上了解完手散步的大师傅,大师傅是啥人啊!雷厉风行的很,还未等衡景说上一句半语,他就断定又是罔缇自己偷偷出去喝了酒。
衡景倒也是个好师兄,本想说明整件事的情况,想着给罔缇拦一些罪下来。结果人大师傅听是听了,却没有听到心里,一副明白人的样子,还是只关了醉酒的罔缇。
被关的罔缇在半夜忽然就自己酒醒了过来,迷迷蒙蒙地看到了戒律堂三个大字人就立马清醒了。他猛地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跪着而是趴在一双腿上。他转动了一下脑袋,正对着去看上方那张脸。
是衡景。
“醒了?”衡景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依旧规规矩矩,虔诚无比地看着前方的各位祖师爷的牌位。
“恩。”罔缇哼哼了一声,“你怎么也进来了?”
衡景抿了抿嘴唇,轻轻呼出一口气,带着点点酒味儿:“大师傅不听我的言辞,没办法,我也只能破戒了。”
罔缇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
“别笑了。”衡景的耳尖发了红,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因为什么。
“师兄啊师兄,恐怕也就只有你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吧?”罔缇眼泪都笑出来了,在衡景的腿上翻来滚去,“哈哈,我好想看看大师傅那个时候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恩,都绿了。”衡景点点头,也笑了出来。
罔缇笑得更大声了。
最终的最终,被罚跪的这一夜在衡景的微笑罔缇的大笑之中度过了。
落雪第二日,在众师兄弟不明不白中,罔缇和衡景又和好了。如从前一般,同进同出。
这是一场令所有人都不明不白的争吵,除了当事人恐怕无人知道个中缘由的。
第四章 :莫谈交情,莫提过往
“我们是为了什么而吵架的呢?”宋洵恍恍惚惚开口问了这么一句,问完自觉不适,不禁懊恼了起来。
正在看书的倾洹一愣,抬头看着正立在不远处的宋洵:“什么?”
“额,我是说……”宋洵挠了一下头,有些尴尬。
倾洹放下手中的书,走至他的跟前:“来晚了。”
“恩,真抱歉。”宋洵规规矩矩地道歉。
“我是说,那*你约我至后山赏梅,我却让你等了一晚,让你冻了一晚。”倾洹的瞳孔微动了几分,“我去晚了,你恼了。那是你那一世第一次同我生气。”
宋洵眨巴了两下眼睛,恍恍惚惚好像记起了一些。
“那日的你真是口无遮拦,如今想来却也让人有些恼火。”倾洹摇摇头,一脸无奈。
“我,我说了什么?”宋洵记得不大清了,毕竟不是他今生记忆,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
倾洹叹了口气:“你说,我那晚定是和,和师妹……和师妹做那苟且之事了,不然怎么就抽不出时间去见你。”
宋洵张大了嘴巴,半响才缓过劲来。
哎哟,没想到他以前是这样的人,居然敢这么说。
“呵呵,那时候我还年轻,也不知道您是上神……”宋洵干笑两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拿眼睛一个劲儿地去瞅倾洹。
倾洹倒也没计较,将手中的书放入袖中:“右手边第二间是你的屋子,东西已经拾辍好了,你去瞧瞧。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不不不,上神的地儿哪有什么不满的呢?”宋洵陪着笑脸,“我以前的屋子你也知道,恩,我的意思是说,凡是你准备的我都可以。”说着他又忍不住去看倾洹,谁知倾洹正盯着他,吓了他一跳,立马转了眼光。
“你去瞧瞧吧。”倾洹也没说什么,一双眼睛死死看着宋洵,像是要看穿他一样,“阿洵……”
正要离开的宋洵猛地听倾洹这么一说,身子一僵,僵硬的扭头去看倾洹:“上,上神还有什么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