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总该是我的信。”宋楠楚看不到顾止袁此刻的情形,而顾止袁说话的调调又平静得很,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在里头,他自然也猜测不出此刻顾止袁的心情。
“你倒是明白得很。”顾止袁答非所问,“从前我截了你的信你都知道了?”
“陛下说笑了,这就同您知道臣与左大人私通要做任何事一般,臣如何不能知道?”宋楠楚一下子换了调调,说话的语气变得有些尖锐,就连称呼都刻薄了起来。
顾止袁呼吸一滞,半响脸色惨白:“你同我说过的……”那些曾经的暧昧情话此刻似乎还萦绕在耳边,缠绵悱恻。
是了,他怎么敢奢求一个曾经的储君如今的y-in谋家的情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何必字字句句都奢求着?如此一来,到让自个儿掉了身价掉了……尊严。
“臣从前说得就如同陛下说得,您自始至终没有放心过臣,臣如何对陛下卸下戒备?”宋楠楚知道苏禹的事儿了,自然也知道这段时日有人在监视自己,更是知道他和顾止袁从头至尾都是孽。
顾止袁咳嗽了起来,血迹从嘴角流下,他伸手抹去:“宋少傅好心思,从前的事……”
“只当是一时糊涂的糊涂账,莫要再提起。笑一笑,过眼云烟。”宋楠楚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不在乎,却不知道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快要崩裂了。
“这样最好。”顾止袁惨淡一笑,忽然想起宋楠楚看不到此刻他的表情。于是这个笑僵在了嘴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笑给谁看的。
你来我往的争锋相对让俩人昏了头,谁也不曾解释,只为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耳边传来了门被推开的声音,紧跟着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这一次,当真是心隔两端。
躺在床上的顾止袁忽然想起了连清曾经说过的话:一往情深敌不过勾心斗角。
此情此景可不应了这句话?
眼角的s-hi润让顾止袁干脆闭上了眼睛,说不难过是假的。曾经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这么成了敌人,怎么着也得伤心许久。即便是表面功夫,那也得是花了心思的。更何况……他这也不是表面功夫。
说到连清,顾止袁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连清。曾经的青梅竹马就这么被他撂在了长乐宫,没有看望没有思念,就好像那个人不曾存在过一般。
幸而,连清不曾有怨言,也不曾说来御书房来他的寝殿大闹,而是自个儿管好自个儿。每日里头从请安到管理后宫,她都做得井井有条,颇有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风姿。
连太后瞧着自个儿的外甥女觉着越瞧心里头越慌,且不说连清这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便是连清整日里头的兢兢业业都让她觉着浑身冷汗直冒。
她也多次借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同顾止袁说过此事,没想到纷纷被顾止袁三两拨千金给糊弄了去。后来她着重调查了宋楠楚提了个醒,结果更惨烈。
说来也奇怪,她从不怀疑自己的儿子喜欢那个容貌出众的宋楠楚,却不曾想竟陷得如此深,虽说有一个把柄在手,但终究太过危险。
从寝殿出来的宋楠楚脚步有些虚浮,脑子却是有史以来最清醒地时候。他甚至想到了该如何把证据交给左幸,如何一步步推倒连家。他更是想了好几个方案,如何将这顾家天下再一次夺回。
谋略家便是谋略家,他现在已然成了谋略家。
“小郑子……”顾止袁虚弱地喊了一声,一直守在门外拉长了耳朵的郑公公立马推了门,进去等待吩咐。
“陛下?”郑公公弯腰,眼睛垂着看着自个儿的脚尖。
“你去宝库里头拿颗夜明珠送去长乐宫,阿清自小儿喜欢那东西,拿去让她欢喜欢喜罢。”他也想不出什么补偿的办法,只能想想连清喜欢什么便送些什么,“记得拿最大的那颗,朕记得前些时日有一颗东海大夜明珠供奉上来的,便拿那颗吧。”
郑公公点点头:“奴才知晓了。”
连清收到夜明珠的时候正巧在做一些刺绣的活儿,她听了郑公公一番话一愣,针刺进了手指里。她没喊疼也没怎么着,只是轻轻把绣花针拔了出来将手指放进了嘴里头吮了吮。
“秀儿替本宫收着吧。”她继续专注于手里头的活儿,“本宫在此谢过郑公公谢过陛下了,夜明珠大得很亮得很,本宫很喜欢,公公如此回话吧。”
“是。”郑公公弯腰,“奴才告退了。”
连清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娘娘,这夜明珠放哪儿?”秀儿双手捧着夜明珠,珠子发着绿幽幽的光,当真是个上好的夜明珠子。
“随意搁着罢。”连清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连清这几个月的假意坚强秀儿都看在眼里,作为贴身宫女自然也是心疼自家的娘娘的,不免开口安慰:“娘娘莫难过了,您瞧,陛下还想着你。奴婢瞧着这是前些日子刚上供的夜明珠子,可见陛下对您好得很。”
“好是好……”连清放下手里头的针,脸上露出了疲倦的模样,一旁的宫女连忙拿走了针线布帛,有的还端来了茶水递给连清,连清挥挥手没要,“可惜,我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世间的爱情分为很多种,有的是想护对方一生一世有的是想给对方一切最好的有的只是想白头到老……那么多那么多的爱情,可惜了,她和顾止袁不在这些爱情里头。
顾止袁对她的好只是一种习惯,又或者最近上升了一个阶段,是一种补偿。这些都不是她要的。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三生石姻缘簿那他们俩个肯定不在一起,如果这世上有月老有姻缘红线那他们俩个的线肯定纠纠缠缠却不系在一起。
是的,他们之间没有爱情。
即便是用有缘无分来形容他们俩个都过高了。只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
世间的单向情爱无外乎如此,我爱着你你恋着他人,我倾尽一切你却转转身给颗糖作为补偿然后消失不见。
这些,秀儿不懂,但看着连清脸上的表情自然也知道她家皇后娘娘此刻并没有很高兴。
她忽然有些怨恨那位漂亮的少傅大人了。从前她觉着那人相貌一等,待人和气,真正是心里头的良人最佳选择。后来知晓了那位同少傅大人之间的事,她也曾惋惜过,终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触。现如今,看着自家主子不痛快,她跟着也不痛快了。
是不是这世间所有的人终将得不到心头上的人?
第七十二章 :心生嫌隙,百口莫辩(4)
扳倒连家不过只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宋楠楚几乎是扳着手指头算日子的,不多不少正巧两个月。
连太师被抄家的时候一个屋子里头的人都很淡定,一个接着一个跟在连亦身后,站得满满的。
他们从来都不曾怀疑过自家主子会造反自然也不会恐慌,一个个扎堆站着不跑不闹的。
抄连亦的是宋楠楚领的头,他站在主厢房外,看着士兵毫不怜惜地翻动着连亦的房间。贵重得物品一件件被摔落在地,稍微脆弱的都被摔坏了,结实一点的也蹭坏了一些。
连亦身着一身便衣,脸上自始至终都带着笑看着宋楠楚。宋楠楚被看得浑身不舒服,皱着眉头扬了扬下巴:“太师瞧臣做什么?”
“宋少傅做得挺好,很有前途。”连亦答非所问,但脸上欣慰的表情不是假的。
宋楠楚委实不能理解连亦的想法,从很久前连亦无端示好到如今陷害之事,他一直看不透这人。
“大人!”士兵拿了个卷轴出来递给了宋楠楚。
他接过卷轴想打开,不曾想被连亦喊住。想上前来阻止的连亦被士兵拦住,他只能喊了一句:“别!”
“哦?”宋楠楚唇角上扬,这卷轴看着有些年头了,但保存得很不错,想来肯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莫不是真要造反?这可稀奇了。他没听连亦的话,径直打开了卷轴。
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轴上的女子笑颜如花,梨花树下那婀娜的身段当真如仙子一般。
宋楠楚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快速收起了卷轴:“你!”他惊讶地看着连亦,心里头早已千般辗转。
连亦苦笑,眼角的鱼尾纹更深:“是。”
这话说得隐晦,旁的人根本听不大明白。
宋楠楚抓着卷轴的手指发白,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走到连亦身边,挥开那些士兵,一拳朝着连亦的嘴角砸去:“你后悔吗?”砸完一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一拳打倒在地的连亦,唇角凌冽地勾起。
连亦抹去了唇角的血丝,摇摇头又点点头:“当年,她跟着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爱你,她甚至都不知道你是谁!”宋楠楚磨牙,眼睛瞪得老大,“一己之私,害人终害己。”
“我爱她。”连亦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像是练习了很久,不用犹豫不用装作深情得模样。这是刻到骨子里头的感情,和吃饭喝水一样,不用特意的环境也不用特殊的人。
宋楠楚愣怔了一下,然后额头上青筋直跳,一把拎起连亦的衣领:“那你爱得真深沉,甚至不惜一切要弄死她。”
“是了,她不死我的爱情如何伟大?”连亦扯了个笑,说出的话简直和疯子并无两样。
“……呵。”宋楠楚冷笑,松开了连亦,然后两只手分别抓住画轴的两端,“表面功夫,你去地狱里爱她去伟大吧!”说着,两手向着不同方向用力,画被撕裂两半,紧接着是四份八份……最后变为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