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婴看痴了,直到门关上都没缓过劲来。
看痴的又何止是唐婴?
莲愫站在宋洵的后头,他这一笑,正对着她。宋洵的脸不曾变过,不论是哪一世,一直是好看得紧的。从前她就觉得此人生了一张女子该有的脸,如今再一看这笑,更有此想法了。
许多许多年前……莲愫想,那个时候罔缇就是对唐翎这样一笑,或许,这就是唐翎从此误终生的原因吧。幸好,从前的她不曾见过这般的笑容,而如今,她也不曾有其他想法。
“那是唐翎的转世。”倾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宋洵的身后,悠悠来了一句,“命运总是如此神奇。”
宋洵挑眉,‘哦?’了一句,再无其他话语。
他再次走到队伍的前头,昂首挺胸,大步向前。
唐翎啊,你瞧,该来的总归要来。前世我欠了你得,今生我当以一笑回报于你。你的情我承了,你的恩我也承了,从前回报不了的,如今一并还清。今后,你的命中不会有我,我的过客里也不会有你。你是你,我是我,两个世界,没有交集。
倾洹走在后头,唇角的笑意越发浓厚。
从前他觉得他看透了的宋洵,如今看来,似乎还差了一些火候。
他记忆之中最重情重义最怀念过往的宋洵,如今看到旧友竟是如此凉薄,倒让他有些许的不适应了。
是了,他的宋洵合该不是这样的!
第十四章 :年少轻狂,墙头马上(1)
认识唐翎是在很久之前,在罔缇还没有叛离蜀山的时候,在罔缇还是个自负轻狂的少年的时候,在衡景还未和穆执确定心意的时候,在他们以为江君涸只是个普通修仙门士的时候。
那个时候,可真是好啊。
“江君涸,你猜,我哪只手上有你的玉佩?”罔缇左右双手握拳,两只手一样大小,右手微微向下倾斜,左手比右手更靠近江君涸。
江君涸一甩自己的十二骨扇,扇面挡住自己的唇,狐狸似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唔,右手?”
罔缇挑眉,红唇微微勾起:“你确定?”
“……”江君涸一把收起扇子,骨扇搭上罔缇的右手,“是的,错了便送你吧,我的玉佩。”
罔缇哈哈大笑,回头对着坐在一边静静喝茶的衡景,左手张开一块玉佩垂了下来:“师兄,我可是又有一个玉佩了。”
江君涸扇子抵着额头,叹气,微笑:“第四个了吧?钱袋都见底了。”
罔缇拿着玉佩在江君涸面前晃了晃,然后一下收回自己的手中,笑:“诶,你可是想赖账了?”
“哈哈,我怎么敢和我的救命恩人赖账?”江君涸连忙摇头,“我的命都是你捡回来的。”
“举手之劳而已。”罔缇耸耸肩,一手揽住江君涸的肩膀,“还是有必要挂齿的!”
江君涸没再说话,附和着罔缇笑了许久。笑着笑着,狐狸似的眼睛却像是黏在了罔缇身上,没再移开。
救命之恩,定是要铭记于心的,那救命恩人呢?该放置于何地位?
“别闹了。”衡景淡笑,放下杯子,“师弟,你总是如此诓骗江公子可是不好的。”
“诶,我怎的诓骗他了?师兄,你可别冤枉我。”罔缇挑眉,头上白色的发带被风扬起缠在了一起。
衡景起身,伸手替罔缇整理好发带,顺手拍了拍罔缇的左手:“你的意图太过明显了,如此小的把戏,也就江公子随着你让你任x_ing。”说着他朝着江君涸笑,深黑色的瞳孔幽深不见底,“江公子,你也别惯着我师弟了,惯坏了,届时可没人收拾。”
江君涸也笑,肩膀朝着罔缇蹭了蹭,狐狸似的眼睛半眯:“哈哈,衡景兄说笑了。”
罔缇收回揽着江君涸肩膀的手,拍了拍衡景的肩膀:“师兄,江君涸可怎么惯着我了?”
“收敛一些吧,罔缇师兄。”衡景没开口,穆执倒是率先开了口。她一把拉过站在江君涸身边的罔缇,郑重其事地开口:“师兄,保持距离,此乃礼之重也!”
罔缇‘哇哇’的往后跳了几步,还未开口说话,却和背后的人互相撞在了一起。
背后的人‘恩’了一下,身子往前倾倒了去。罔缇手脚麻利,虽是与人相撞,却即使反应过来,一个转身一把拉住了与他相撞的人。
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人就入了罔缇的怀中。
命中注定,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在人山人海之中,两个人的相遇,可能花光了其中一人一生的幸运。
“登—徒—子。”
这是唐翎说得第一句话,可能也是此生唯一一次说一个人是登徒子。但,不管怎么说,一切像是一幕戏,开始上演了。
“说谁是登徒子呢!面瘫!”所以说,罔缇向来不会愿意在嘴皮子上输给别人的。
唐翎表情没变,袖中的针盒却已经开启,做好了发s_h_è 的准备。
“堡主!”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唤,紧接着就是一批身穿黑色锦服的人,有男有女,列队站得整整齐齐。然后,对着唐翎就是一鞠躬。
罔缇一愣,但瞅瞅周围,大街上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人惊讶,顶多绕着走。
这么大的阵仗……罔缇暗暗思索,合着比蜀山的掌门长老还要气派了,看着就令人心生羡慕啊。
唐翎微微皱了一下眉,面上的表情依旧如初:“回堡再说。”
“是!”声音震天,气势如虹。
罔缇‘啧啧’赞叹,转眼见人要走了,他忽然伸出右手,朝着唐翎挥手。
“诶,面瘫,我叫罔缇!相扶之恩可要记得回报哦!”他裂开嘴,唇红齿白,露出一口好牙。
彼时正逢七月流火之际,唐翎微微侧头,看到的是一副美人画。阳光下的罔缇映照着背后的朔日,乍一看之下还以为他身后跳动着金光。
十七岁的少年,该是最好的年龄。加之罔缇向来皮相好,如今又背着光……
唐翎后来想了很久,如果当时不侧目,也许便没了之后的相思成疾,更了没日夜相伴的念头。
但是,事实是,她侧目了,惊艳了,眼中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第十五章 :年少轻狂,墙头马上(2)
十四岁的时候,唐翎接手唐家堡,成为唐门第三百五十二代掌门,接手千机匣。
十五岁的时候,唐翎唯一的弟弟被五毒屠杀,唐翎率领唐门百名精英一夜屠了五毒教所有教徒,鲜血染红了浅青色的衣服。她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半年不曾下床,痊愈后第一件事便是下令,从此唐门所有人身着黑色衣服,不得有误。
十六岁的时候,唐翎遇上了罔缇,从此知道了什么叫作,一见误终身。
很多时候,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正如唐翎的人生。
唐翎盘腿坐在榻上,手中执着黑色的棋子,思索着该放置何处。
“听说你前儿个出去了。”坐在唐翎对面的男子拨弄着白色棋子,盯着棋局淡笑。
“恩。”唐翎微微点头,嘴里哼了一声,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棋盘。下棋是她这些年来唯一的爱好,一直不曾改变。
男子眼睛看向唐翎:“是为了尸毒?”
“恩。”唐翎再次点头,然后在棋盘上放下一直辗转在她手中的棋子,然后手伸向对面白子盒里拿出一粒白子,捏在手中继续翻转。
男子见唐翎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之好耸耸肩站起身:“那好吧,你自个儿小心,不是所有的毒我都能解得。”他说话的空隙之间唐翎已经把白子摆好了,右手之中赫然捏了一个黑子,他摇摇头,笑,“那你,慢慢下棋吧。”
是了,她最爱下棋,和她自己。自己与自己博弈,才能分毫不差,才能不透露任何情绪。
“青诅……”唐翎忽然抬起头看向走至门口的男子,看着对方暗红色的瞳孔半响,忽又垂下头继续自己的棋局。
青诅一愣,有些懵地走了出去。他还从未从唐翎的脸上见过那样的表情。恩,怎么说呢?纠结?
“哈……呵呵。”青诅猛地笑出了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腰,笑得极为夸张。
笑声传到了唐翎的耳中,唐翎的身子一僵,耳尖红透。
青诅笑到一半的时候后脑勺被什么东西砸了,他转头在地上寻了一番,却只寻到一枚黑色棋子。
黑色棋子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像是镀了金。
从义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罔缇四人面色凝重,身上沾了灰尘都没注意到。
“怎么会这样?”穆执皱着眉,一脸不可思议,“义庄的尸体没有少任何一具,那,那些走尸是从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临镇吧?”
衡景摇摇头,他知道不是,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初救江君涸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些走尸上有一个像是花的标记。”罔缇揉了揉太阳x_u_e,叹了口气,“可惜我对花Cao没什么研究,不知道那是什么花。若是陆映师弟的话,一定能看出些门道来的。”
“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那种花……”江君涸摇着扇子开口,紧皱眉头像是极力思索一般,“好像是什么门派的徽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