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声音却不停涨潮一样涨上来。
——为什么会有服务员那个时候去敲门送餐?
——为什么没有人答应,就会破门而入?
——为什么普通一件凶杀案,竟然会刚好惊动军神?
——为什么我们真的能在两天内找齐证据?
——为什么秦生花会死得那么干脆、那么凑巧?
——为什么当时叶海天一直呆在浴室里,不出来?
“我们回来了。”
张禽的声音带着欣慰和欢愉。
我迎到窗口,向下看。
叶海天瘦了一圈,神情凄楚,令人动容。身上有些伤痕,想是在缚仙索的限制下吃了些普通人的苦头。
而于阗长途奔波来回飞行之下,也显得有点疲惫。
张禽因为停车的关系,走在最后面。
好奇怪的感觉。
我看见这三个人之间互相不信任的气场。
于阗朝着叶海天那边的手,一直半曲作出下意识地防御姿势。
而叶海天的视线总是避免向着于阗那里去。
而张禽在他们两个身后,视野总是有意无意地把两个人一起包括进去。
真是有点勾心斗角的感觉啊。
……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想的?拍拍脑袋,甩甩头,我跑去拿出来大家的拖鞋,然后转回厨房关掉红茶下的火。
“欢迎回来。”我练习过千百遍的微笑,给忧郁低落的气氛稍微带来一丝欢快。
二十九,真相
“你们在干什么啊?”叶海天从我房间的按摩浴缸出来,显出惊讶的表情。
张禽,于阗和我全部都坐在房间里面。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因为容纳了太多人看起来很热闹。
“嗯……我们在玩牌。”张禽想了一下想出这个答案,然后从手里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叠牌。
“你们三个人玩什么牌?桥牌吗?怎么不等我一起玩?”他头上披着s-hi漉漉的毛巾,身上的格子浴袍很宽松,袖子垂在那里,看不出来身体的残疾。浴袍下面是一双纤细漂亮的小腿,赤脚站在那里。我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叶海天……为什么我觉得他心情好到整个人都……变得x_ing感了?
刚刚丧母,有什么事情值得那么高兴呢?
“好了。”于阗伸手去将张禽拿着的牌没收。“其实是因为担心你,所以来看一看。”
“不用担心。”叶海天笑了一下。
我心里又是一跳。他笑得与其说是天真无邪,不如说是冷酷。
“我没事的。”他用仅存的手擦头发。“看,我已经可以很快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他动一动肩膀,空空的衣袖垂来荡去。
“不是这个。”我忍不住开口。“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了。……我的意思是,你的亲人……已经一个也没有了。”
“嗯。”叶海天点头。“是啊。可是,就算有很多亲人在世,又有谁不是一个人呢?”他说笑着,眼神却没有看我。
他犀利雪亮的视线,罩住张禽和于阗。
“修道中人,要是连这点生死也放不下,还谈什么破碎虚空,上窥天道。死了便死了,神魂在便转世去,神魂不在,便永恒寂灭,有什么不好的么?”他坐到我们中间,从于阗手中拿过那副牌。
他试着用一只手理牌。“糟糕,似乎是不成呢。你们来发牌好了,打牌应该还是可以的。我是BRIDGE的高手哦。”
我们被他弄到哑口无言。
“叶海天。”于阗按住他牌下的手。
叶海天轻轻皱眉,想要挣脱。
于阗冷冷笑出来,手上青筋忽露。
叶海天轻呼一声,手腕突然跳动出碧色光芒,一枚枚如针刺向于阗的手掌。
于阗倏地缩手,却极快地翻转过来,卡向叶海天脉门。
叶海天一让一收,手爪如啄。
于阗再变,五指箕张,笼上一层淡淡光芒。
叶海天巧妙地绕了一个圈子,反点向于阗的手背。
说起来那么多动作,其实不过是语气间的一沉吟时间而已。
眼看叶海天就要占据上风,于阗却很干脆地出了另一只手。两只手配合之下,叶海天的独手无路可退,被压在了床上,软软地陷下去。
“干嘛?”他几乎是在娇嗔地责问。
“不干嘛。想看看一个有胆量杀父的家伙,究竟手底下有多少真功夫而已。”
叶海天愣在当场。
气氛一下子如冰冻凝结。
张禽叹了一声。“算了,于阗,别追究了。”
“不追究?”于阗大笑了两声。“一个用‘裂脑碎腑丹’对付自己亲生父亲的人,天天与我们在同一屋檐下相处,我能够不追究么?”
“裂脑碎腑丹?”我没听说过,不过光名字就让我打了个冷战。
“那个已经用完了。所以你们不需要太害怕。”叶海天脉门被扣在人家手里,神色却丝毫不变。“我杀的是我自己的爹,又不是你的爹,你那么激动作什么呢?”他又柔顺,又挑衅地看着于阗。
“我看不得人渣败类而已。”于阗报之以冷笑,手中逐渐加力,攻击x_ing的力量从他的腕脉处尖刀一般刺入去。
叶海天眉头紧蹙,显出痛苦的神色。
“你可以叫出凤凰啊。”于阗讽刺地建议,手臂用力,将叶海天压得向后几乎倾在了床上。
“你一直看我不顺眼吧……”叶海天垂下眼眸,口气令人费解。“能够在南阳两日就查到那么多,真不愧是上六中最有前途的青年呢。”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谁看起来都满腹神秘,深藏不露。
但是我想知道叶海天有什么话讲。
叶海天什么也没有讲。他只是用忽然用手肘支撑起身体。
他被于阗扣着的手居然柔若无骨地反过去握住他,然后伸长脖子——对着于阗的嘴唇,吻了下去。
我惊地从床边上跌下去。
叶海天伸出舌头柔柔细细地舔着于阗的唇齿。
我看张禽一眼。
张禽苦笑着对我摇摇手。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们……可以暂时先分开吗?”他伸手c-h-a入两人脸庞当中。
于阗愤然起身。
叶海天被他推得完全倒在床上,却大声笑起来。“你是不是第一次看见我就喜欢我了啊?”
“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你不喜欢美色?”他的浴袍在挣扎间被扯开,比女人还美丽的皮肤一路显现开来。可是这样一张漂亮的脸上,却写满恶毒。
“我不喜欢贱人!”于阗掴向叶海天脸庞。
叶海天轻轻一掌挡过去。
“是家父告诉我,美丽的东西人人喜欢。他从我七岁开始就把我当成玩物……对了,不好意思,骗了你们。其实我不是处男,也不讨厌男人。断了手臂我很高兴,不过如果毁的是容貌,我会更加高兴。”
于阗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没什么。”叶海天没好气地坐起来,看着自己的手腕。“你下手真重。”
“你父亲侮辱你?”
“算侮辱吗?我娘也跟我上床z_u_o爱,算谁侮辱谁呢?”
我们几个听得脸色煞白。
“其实……”我艰难地说话。“谁违背了谁的意愿,就算是谁侮辱了谁吧。”
“我不想死,冥府却常常召唤。是死在侮辱我么?”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修真者之所以追求天道,强求永恒,说到底,都是对死亡的恐惧。
不想忘记那些不肯忘记的事。
不想消失掉已经发生的自己。
我忽然跳了起来。
“你叔叔也想要占有你,是不是?”我指着叶海天的鼻子问。
他错愕,“是。”
“……那么,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让蝙蝠找到你叔叔,让命案在你眼皮底下发生,让服务员适时来到,让你自己成为嫌疑人,让军神把你抓起来,让人以为是你杀了你叔叔,最后……让你妈妈被杀死灭口?”我一连串如水银泻地般推理出来。
“你错了。”叶海天无所谓地笑笑,艳丽之极。
他说,“是我主动联系的蝙蝠。他杀人之前,也是我用定身术禁锢住叶灵图,让蝙蝠能够顺顺利利地杀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