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外面的景候已经变了。
似乎是黑夜以平时降临时间的数倍速度,急急落了下来。
仍然是平静的海面。
却没有了天光。
“日食?”我打开舱门,冲到了甲板之上。
“够狠。”于阗在我身后走出来。“我们已经耗费如此,他们还不放心,还要断绝修真者的一切来源才肯动手。”日曜的力量,正是修真者真气来源。
“徐昌彻底激怒了他们。日本沉了,他们也回不去了,一切怨恨都发泄在我们身上,誓要拉我们一同下海才肯罢休。”张禽远远看着日本的方向。
叶海天忽然眼睛一亮。“那么便是说,他们并不知道我们船上有那块令牌,可以任意进入中华结界?”
我们三人剧震。
“如果拿出令牌乞降……让他们知道可以跟随我们的船一起回去中国……那么我们就不会死?”叶海天眼眸里的光芒似惹人垂怜的小鹿。
“——是。”于阗张禽齐齐答他。
“但是,他们进入中原之后的事情便是……覆巢之下,没有完卵?”
“——是。”
叶海天打了个响指。
“那么,为了避免他们找到那块令牌,我们不如把它扔到海里去吧?”他笑嘻嘻地,仿佛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
“笨蛋!”于阗张嘴就骂。“现在扔掉的话,万一我们打赢了那些无耻水族,顺利把船开回去呢?那些日本修真者不就回不去了?”
“说得也是。”叶海天吐吐舌头。
我眼眶一热。
连忙转身,看着黑茫茫的海面。
风一丝一缕地逼人起来。
天上的日头,只有一个圈。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找水使吧。
我代表着整个人间的自然……不代表任何一个国家。
但是我的土壤,和某些情怀记忆骨r_ou_相连。
深深吸口气。“其实……”
“我有办法救大家。”
四个人的目光s_h_è 向一处。
童稚的声音从舷梯上面响起来。
包着白色纱布的额头露出来,露出来的头发被风吹得扬起来。
然后是熟悉的小孩子脸庞。
“大哥三哥叶叔叔于叔叔,旭说他有事情要对大家讲,所以我陪他上来了。”张砚扶着大山旭走上来。
我们顾不得听张砚说话,因为这个时候的大山旭,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男妓训练营里面那个大胆的小孩子了。
他的身上有金色的光芒,从发稍,闪耀到脚跟。
“你有什么办法?”张禽冷冷地问,声音在结冰一样的气氛里面,慢慢下沉。
“我是元素协会成员。”大山旭直直与他相对,流露出骄傲而高贵的气质。“日使座下第一弟子,旭。”
旭,是日的一种。
是日的清纯。
大山上的旭日,是人间的蓬勃,是希望的重生。
“元素协会。”张禽默念这四个字,似要把它们咀嚼透烂。“原来……果真有这样的组织存在。”他低低自语。
于阗和叶海天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他们对于元素协会,未必完全不知道,却从来都不能越过那道神秘。
唯一疑惑不解的,只有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的张砚。他对于身边伙伴,有无限信任和爱,却无一丝了解——我和他们,又何尝不是?
“日使?”张禽忽然冷笑。“真有七元素,而非五元素?日使月使真的存在?日曜月曜被修真者滥用如斯,真的有力量的拥有者袖手旁观?”
“日月之力,来自寥廓宇宙,不知之事,切莫妄自猜测。”大山旭走过去几步,向着天穹伸出双手。
刹那间黑影散去!
日食如同一个幻影,刹那间消失!
张砚惊地叫起来,想伸手去拉旭,又缩了回来。
“很强的能力。”张禽深吸气。“强得匪夷所思。然而我在你的体内却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灵力真气的波动,为什么?”
“元素力无须修炼,只是自然属x_ing,也只仅限于自然属x_ing。我能够运用阳光,却不能够将阳光的力量提炼出来,用在别的地方。否则,我也不必求你们来救日本。”他稚嫩的童音中有一丝惆怅。
“那么,你要如何救我们?”张禽讥诮地笑。
我闭上眼睛。
我知道。
“我可以召唤水使,抚平大海的愤怒,送我们快快回家。”大山旭声音轻柔,似在说一个梦想。他回头,看见眉头聚满疑云的张砚,于是朝他走过去,拉住张砚的手。“不要怕,很快就到了。你不是说要邀请我到你家的大屋去做客么?”他笑,露出一颗缺损的门牙。
四十六,鏖战
张砚往后退,轻轻挣开旭的手。
旭一震,眼睛里面是让人不忍卒读的脆弱疑问。
张砚动了动嘴唇,然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旭有点凄凉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陌生?”
张砚摇摇头。
他努力地扯开嘴角,努力地给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旭君……我……”他吞吞吐吐,脸色y-in晴不定,我心里都为他着急。
“我……”大家越急,小家伙就越不说。
“算了,我知道了。”旭摇摇头,神情的沧桑悲哀与小小身体完全不成比例。
他转过身来,朝着甲板的边缘走去。
“哎——”张砚叫出来,“旭君,你是笨蛋。”
他冲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大山旭。
“我腾出手来,是为了拥抱你呀。”他将旭转过来,伸手捧住旭的脸庞。他比旭的年纪大一点,也比他高一点,他的身形几乎把旭整个盖住了。“我抱住你,才能吻你。”
然后张砚就当着我们的面,在另外那个小孩的嘴唇上,印下一记吻。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记得,我是你的阿娜答……是你的攻君。”张砚深情款款,我忍不住瞧了一眼y-in沉着脸庞的大哥,嘴角的微笑几乎要逃逸出来。
“谁说你是攻君!”旭忽然不忿地挣脱张砚的手。“等着吧,我总有一天会比你高,会把你压倒的!”
现在的小孩子……好可怕……我一脸黑线地转身去吹海风,蓦然发现叶海天于阗也在我身边,跟我保持同一表情。
张禽打了个响指。
“小弟弟们,看看面前的海。”
我下意识地探头一看。
天!
有东西从海底钻出来!……
大大小小的海虫,状如一根一根空心管子,从水面恐怖地上升,围绕在船身周围!
甩过头去问叶海天,“这些难道不是生物,你感觉不出来?”
他摇头,“不是,是死物。”
恶心的黏液从管子里面s_h_è 出来,绞在发动机周围,船行速度大减。
于阗恢复了少少力气,冲回去控制船闸;而张禽祭出飞剑,向着那些管子斩去。
张砚迅速抓着旭的手趁乱也掩进了舱室。
叶海天的碧绿凤凰从身后浮起,淡淡的影子笼罩住舱室,赛过了任何结界的功效。
我站在门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们真力未能完全复原,虽然招式用的默契无间,却无法发挥出来平时十分之一的实力。
水中的管子斩断了又来,密密麻麻,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暗红色的管子似乎布满了望眼可及的整片海面,四周围拢地紧密,叫人寸步难行,生出一丝绝望来。
终于,在黏液的攻势下,一侧的发动机几乎报废了。
探测水质水流的探头也在轻震一记后离开了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