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伊斯快速抢过理查手中的数据分析报告,“李,我有预感,这个肯定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他激动地说道。
李铮当然知道EGRF就是他们想要找的靶点。
选择这个靶点,是李铮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是当前条件下最明显也是最容易被发现的靶点之一,同时,这种突变普遍存在于亚裔和非吸烟者中,亚裔患者高达60%,这才是他率先启动这个项目的最重要目的。
“很明显,19号外显子缺失和21好外显子突变L858R是最常见的两种EGFR突变现象,我们一人负责一种,每两天碰头一次,分享资料,可以吗?”李铮沉声说道。
鲁伊斯用力点头,“好的,我的朋友,我们马上开始!”
找到了靶点,研究对应的抑制剂,就有了方向。两人都是抗肿瘤药物研究的专家,鲁伊斯研究了半辈子的肺癌药物,李铮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1987年初,美国能源部与国家医学研究院为“人类基因组计划”拨下了550美元作为启动资金,并宣布开始筹备实验室。
就在美国能源部与国家研究院宣布这项决定的第二天,鲁伊斯实验室的1型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通过了艰难的生物实验,正式进入临床阶段!
“我和州立医院取得了联系,仅仅一周的时间就已经有120个患者报名,他们都是肺癌晚期患者,很多已经不能下地了。”鲁伊斯将报名资料递给李铮。
两人半年的合作,已经有了一定的默契,李铮略略翻了翻,开口道:“选六十个吧,按照病情轻重分三个阶梯进行临床对比。”
在晚期患者临床结果出来后,再决定是否进行中期甚至早期患者的临床实验。
“嗯,好的。”鲁伊斯点头。
他放下手中的资料,面上露出纠结的神色,他看着李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你有没有全程参与过药物临床?我的意思是不仅是临床数据分析,而是实地参与。”
全程参与药物临床?似乎还真没有。
巴胺沙丁的时候,他故意让印度厂家去做人体临床,紫丙杉的时候,因为多曼的战局,他每天的神经都是紧绷的,除了关注药物临床数据,还得分出时间和多曼军队勾心斗角,根本没有时间全程参与。
他参与度最高的一次药物人体临床,大概算是碳青霉烯类抗生素的药物临床吧,因为那时的药物实验人就只有一个,是他尊敬的老师。
至于上辈子,第三方外包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善,药物研究者只需偶尔去看看,除特殊情况外,根本不需要全程参与。
见李铮沉默,鲁伊斯明白了他的答案,“李,你很了不起,你的学术水平非常高,特别是实验思路,逻辑清晰方向明确,是个很了不起的科学家。但是你毕竟还小,如果接下来的临床实验,你受不了,请随时和我说,我们是朋友。”鲁伊斯郑重地说道。
李铮本不明白鲁伊斯的意思,但随着项目组进驻州立医院,看着一个个躺在病床上几乎不像是活人的病人,李铮心里不由明悟了几分。
不过,在他看来,鲁伊斯还真是小看他了,作为一个生物制药人,这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鲁伊斯教授,李教授,六十个报名者都在这里了,他们和他们的家属已经签署了药物临床协议,这是他们的病例。”州立医院的医生将一沓病例递给两人。
鲁伊斯点头,“我知道了。”
周立医院开辟了整整一层楼作为此项药物的临床实验基地,每两个病人一个房间。六十名病人按病情分为三个阶梯,最好的能自己扶着站起来走一会。
中间的,能在他人的搀扶下走一会。
最差的就直接躺在了病床上,听说连碰一下就疼得很。
第175章
“李教授。”
“李教授。”
李铮穿着白色实验服快步从电梯口走出来, 一路上不时有实验人员向他问好,他抿着嘴点头示意, 一边走一边翻看昨日的病人数据。
“大多数病人的肿瘤都控制地很好,虽然没有明显缩小的现象, 但是也没有长大。16床、32床癌细胞已经扩散至全身, 局部靶向药物恐怕对他们无效。”皮尔斯边走边小声在李铮耳边说道。
皮尔斯和丹努森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 尽职尽力地扮演了副手这个角色, 让李铮省了不少的心。
比如,实验室阶段过去后,药物临床不再需要他整日整夜地工作。我们的梁先生早在李铮宣布药物进入临床阶段的第一天就飞到了纽约,不多话不抱怨, 典型的科研战线后的“贤内助”形象。
爱人太贴心,这不, 李铮今天就迟到了。
“爸, 这是艾斯的照片,你看他都会翻身了。”
“你看他的小眼睛,看着一个人啊,总是直溜溜的, 特别可爱。”
“爸, 你渴吗?要喝水吗?”
“爸,你会好起来的。”那女人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李铮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门上的病房号,将手上的资料翻到了相应的页码。
“这是16床病人,他曾经的主治医生在一个月前就告诉过家属, 他也就这几个月了。家属不甘心,看到我们新药临床,替他父亲报了名。病人儿子是联合国维和军人,一年回来不了几次,这是他儿子的妻子。”
李铮沉默了两分钟,将这页翻了过去,大步离开。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转过头来,“把16床和32床的详细资料拿给我,让负责研究员到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李教授。”
李铮知道,基于EGRF研究出来的厄洛替尼,对局部晚期和转移x_ing的非小细胞肺癌是有效的,他不能救活这些人,但或许他能让那个病人撑到自己的孙子出保温箱。
李铮从皮尔斯口中听说,16床的病人家属是想让病人见自己的孙子一面,但是孙子是早产,前三个月不能出保温箱,所以只能让病人看看照片。
“改变用药周期,14天用一次药,药物剂量改成体重KG乘5。”
“好的,教授。”
然而这回,老天似乎并没有站在李铮这一边,癌痛折磨得这位老人在临终的时候几乎说不出一个字来,他的手臂几乎已经看不到一两r_ou_,全身瘦骨嶙峋,只有肺部凸起,硬邦邦的,好似一个怀孕的妇女。
心脏停跳的“嘟”声响起的时候,医务人员和研究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向病房冲去。
“急救!急救准备。”
“CPR,两人轮换,快!除颤仪准备!”
州立医院的医务人员迅速将人推出病房,一个医务人员跳到了病人身上,开始做心肺复苏。
研究人员沉默地低着头,一手拿着白色的本子,一手迅速记录,冷冰冰的数据一个个从他们口中报出来,显得格外令人刺骨。
李铮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他冷静地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全身好似脱力般从病房里出来,出病房的一刹那,他的目光与双人病房里的另外一个病人目光相接,那种冷漠和绝望让李铮瞬间打了个冷颤。
“药物临床是一份十分艰难的工作,有些研究员甚至因此不敢再进实验室。”鲁伊斯的话言犹在耳,他苦笑一声,快步走出了病房。
这半个小时过得十分漫长,病人的儿子与媳妇在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病人的儿子还穿着联合国维和部队的衣服,令李铮惊讶的是,他居然还是个熟人。
当时李铮跟着联合国医疗救援小组进多曼的时候,这位联合国军人就是护送队员之一。
那军人似乎也认出了李铮,他快步走到他面前,向李铮行了个军礼。
“李先生,您实话告诉我,我的父亲还有希望吗?”军人的神情坚毅,看向李铮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敬重,联合国驻非军人对李铮这个消灭了多克病的生物学家是十分尊敬的,因为他们也是人,也会被传染。
在驻非期间,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感染多克病,然后被全副武装的队友送回国内隔离起来,而李铮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在默沙东宣布疫苗上市后,他们美国军人第一时间注s_h_è 了多克病疫苗,没有了传染病的威胁,部队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好了不少。
“抱歉。”这两个字李铮说得格外艰难。
军人似乎也预料到了这个答案,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眸光里的神采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那麻烦停止对我父亲的创伤x_ing抢救吧。他很痛。”在此之前,老人已经在病床上躺了半年了,病床上的每一天,他都在接受癌痛的折磨,军人明白父亲的心理,太痛了,若是毫无希望,这种痛苦带来一两天的活着,对病人来说几乎是一个残忍的刑罚。
李铮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军人已经对着他深深弯下了腰。
“对不起,教授是科学家不是医务人员,请您与医院医务人员沟通。”皮尔斯急忙上来解围。
然而接下来的场面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闭嘴,我没有跟你说话!”军人猛地抬头,他的双目通红,手臂抬起,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出现在皮尔斯的眼前。
走廊上的众人尖叫起来,“枪,是枪!”
军人用黑乎乎的洞口指着皮尔斯,方脸上出现一丝上过战场的军人特有的嗜血,“安静,行吗?”
“好好,你先把枪放下。”皮尔斯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李铮向前一步,将皮尔斯教授护在身后,“乔治,把枪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