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学都上哪儿去了, 当街打架!行啊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翅膀硬了是不是?”
谢童匆匆赶到的时候,袁星然和熊哥已经停止了互殴,三人面前站着一位身着人民警服的警察叔叔,正c-h-a着腰,像学校里的教导主任似得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
一顿臭骂过后,险些被带进局子里写检讨书。
“有什么矛盾, 要用嘴巴说来解决,古人常言君子动口不动手,嘴巴是长来吃的么!下次再碰见你们打架, 就把你们家长老师都叫过来,问问他们怎么教孩子的。”
李博连忙冲着警察叔叔点头哈腰,笑的无比乖巧:“好的警察叔叔,不会再有下次了, 您放心哈,慢走~”
眼见警察叔叔走后, 谢童才松了口气,小跑到袁星然身边,发现对方的嘴角青了一大块。
旁边的熊哥脸上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他脸色青白, 一只手按在李博肩膀上,双腿打颤,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练过的和三脚猫功夫的区别顿时立显高下。
马路对面正好就有一家医院,袁星然本来不想去, 然而还是被谢童拽着进去擦药,熊哥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当实际上他才是被按着打的那个,身上的伤只重不轻,而且都是藏在衣服里面的。
“疼不疼?”谢童问。
袁星然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眼中是难得的正色:“没事,走。”
谢童以为是要回家,还绞尽脑汁的替袁星然想被大人发现后的借口,结果走到门口的时候,对方突然停着不动了,没过多久,就见李梓和李博走出来,两个人走在前面不知在争执什么,而后面跟着脸皱成一团的熊哥。
袁星然上前一步,堵住熊哥的去路:“道歉。”
“啊?”熊哥懵在原地,旋即反应过来,怒目圆睁道,“你讲点理行吗?!明明我伤的比你重多了,你给我道歉还差不多!别以为是兄弟我就能忍你。”
“谁跟你是兄弟了。”袁星然冷笑一声,拉过身边的谢童,“我是说,跟他道歉。”
熊哥:“……”
谢童万万没想到发展会变成这样,初一那段经历却是让他不愿回首的,但事情过了这么久,他也都忘的差不多了,印象里他似乎没告诉过袁星然这件事才对。
望着熊哥古铜色的脸变得狰狞起来,谢童下意识紧张起来。
“算了算了,大家都是朋友,别伤了和气,这还是在医院门口,让人看到多不好啊,到时候……”
“哥你别说话,”李梓拽住李博,结果却被李博瞪了一眼,她哼了一声,语气带上些许愤怒,“如果校园暴力也能被叫做和气的话,那杀人犯就不用死刑处理了。”
这话一出,李博顿时没了声。
他们在团体里从来都是处于人群中心的位置,根本没有体验过被人排斥针对的感受,此刻被李梓直白点醒,才发现这件事其中的严重x_ing。
换位思考,假如李梓被人这么对待,他会怎么样?
李博忽然就明白袁星然为什么那么生气了,因为他自己只是这么一想,就恨不得把那个人揪出来揍一顿才好。
方才被揍一顿的事情尚还记忆犹新,熊哥看着袁星然狠厉的双眼,身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有些发憷。
他后退一步:“挡在这里不太好,去外面再说吧。”
“就在这里说,”袁星然眯着眼睛,语气不容拒绝,“大声地说!”
正午的阳光异常毒辣,街上不少行人都打了把遮阳伞,即便如此,也依旧步伐飞快,恨不得来扇任意门,能够快速逃离头顶上肆无忌惮散发热度的太阳。
温度节节攀升,谢童无比后悔之前嫌弃小绵羊上装的遮阳伞太丑,而让谢爸爸特意把它拆卸下来。
这么一顿晒下来,谢童不禁忧心地想,回去之后会不会他黑个好几度?
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道:“你别贴着我啦,热死了。”
袁星然靠在他背后,无动于衷:“我被打了一拳,头晕,可能有脑震荡了,起不来。”
谢童:“……”
听他语气,谢童就知道这人肯定又在瞎说八道,只是他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还头晕脑胀呢,而现在居然神奇般的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太阳晒的。
绿灯亮起,谢童慢悠悠的扭转手把,装作随意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和他打架?”
袁星然没吭声,而是坐直了身体,不再靠着谢童。
过了约莫两三分钟,才说:“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
前面骑着的电单车毫无征兆的原地刹车,谢童险些直接撞上去,转了车把,一瞥,才发现对方正在低头把弄手机。
“……我也不知道,”谢童默了一会,若无其事的重新启动小绵羊,语气平淡,“这种事,说了也没用吧。”
人际关系的复杂x_ing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谢童并没有遭遇到身体上的暴力对待,而排斥和口头上的针对,并不是告诉老师或者父母就能改善的。
在换了座位之后,情况依然没有好转时,谢童就知道,说了没用,反而情况会越变越糟糕。
于是他忍了整整一年,忍到了初二分班,才得以解脱。
但付出的代价是整个初中,他都处于一种小心翼翼的状态,就连成绩也一落千丈。
那三年可以说是谢童状态最差的时候。
而就在刚刚,他噩梦的源头,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在人满为患的医院门口,顶着身上的伤,跟他大声的道歉。
谢童沉默半晌,抬起眼睛,语气平淡而坚定地说:“接受你的道歉,但我不想原谅你。”
忘记了,过去了,就不代表不存在,迟来的道歉他接受,但也不代表接受了道歉,他就有义务原谅曾经对他施暴的罪魁祸首。
如果说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么?
小绵羊停在小区楼下,谢童刚拔出钥匙准备停车,发现袁星然还坐着不起来,正要说话,就见对方抬着头,碎光落进他黑色的眼睛里,宛若黑夜星辰。
“谢童,我已经是跆拳道黑带了。”
“明年估计还会接着往上考级,曾经把我们教练按倒过一次,他也是黑带。”
“我最不怕的除了考试,还有打架。”
“我跆拳道是因为你才去学的。”
谢童睁大眼睛,愣在原地,忽然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在说小时候他弃学跆拳道,袁星然接他名额去上课,还是另外一层意思。
某种东西从心底破壳而出,就像尾指被风吹的飘飘然的红线一般,挠的谢童心脏痒痒的,酥酥麻麻,手脚发软。
暑假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等谢童回过神的时候,窗外的蝉鸣声似乎不像刚刚放假那样吵闹了,打开窗户也有凉风吹进来。
“发什么呆,快点写。”
脑袋无端被人用笔敲了一下,谢童摸了摸头顶,鼓起腮帮子不满控诉道:“我不是在写了吗?先写完暑假作业的人了不起哦。”
“那不然呢?”袁星然翘着二郎腿,捏起一块西瓜开始吃,“你要是再写不完,我就把这剩下的西瓜都吃了。”
“靠,臭不要脸,回你自己家吃去!”
“这是阿姨给我的补习费——这里公式都套错了,一个暑假你就把知识点全部还给我了??”
“……呸,我明明是还给老师才对。”
袁星然三两口解决完手里的西瓜,把瓜皮丢进垃圾桶里,擦擦手指,戳了戳谢童的脸,笑眯眯道:“也是,来,叫声袁老师给我听听。”
谢童忍无可忍地拍开他的手:“滚!”
回校那天,提前二十来天就结束暑假的林泉来到校门口迎接他两,谢童一见到他,就立马把行李全部甩给袁星然,嘿嘿笑着蹭了过去。
袁星然黑着脸吃味道:“你再不拿走,我就丢这儿不管了啊。”
谢童只好转身回来捡起自己的心里,哼哼唧唧地嘟囔:“小气鬼。”
林泉见着有趣,低笑两声,走过去帮谢童拿行李。
“哥你在这儿待得好么?”
林泉点点头:“挺好的,食堂饭菜也挺好吃。”
作为一所私立学校,谢童他们学校的食堂可以说是比较出名的,虽然比不上外头的餐厅,但好歹也称得上色香俱全,价格也亲民。
被谢童遗落在后头的袁星然眉头皱的紧紧的,一想到林泉从今天起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警笛便开始在他心中呜呜呜地震响。
和高一高二的回校日不同,身为高三的林泉等下还有课要上,送他们到宿舍楼下,便转身回去上课了。
有了上次寒假的经验,这次谢童学乖了,没让谢妈妈往里头塞东西,就带了换洗衣物,单手就可以提上去。
“高三复读,压力很大的吧。”谢童望着林泉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
袁星然走在他后面:“你哥成绩怎么样?”
“年纪前十!超厉害的,要是那时候没发生意外,他现在早就考上名校了。”谢童有点蔫。
袁星然见状,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他还全年级第三呢。接着他上前一步,拍了拍谢童肩膀:“我看你哥状态挺好的,担心他不如担心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