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作者:肉包不吃肉(二)【完结】(56)

2019-05-17  作者|标签:肉包不吃肉 重生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年下

  但墨燃知道并不是。

  这座峰峦高耸入云,猿猱愁度, 山巅终年积雪, 极为寒冷。死生之巅若是有人死了,棺椁都会停在此处,等待发丧。

  墨燃上辈子只来过这里一次。

  那一次, 和如今的情形差不了太多。也是在无间地狱裂开后,一场血战带走了无数x_ing命,师昧亦丧生其中。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于是跪在师昧的棺椁边, 看着冰棺内那人如生的脸,一跪就是好多天……

  “之所以叫啊啊啊, 是因为那一年,你爹去了。”前世,薛正雍陪在他身边, 在寒冷的霜天殿里,这样对他说道。

  “我就只有一个兄长,死生之巅是我们两人携手创下的, 但是你爹……他与你像,是个极任x_ing的人。清福享了没几天,大约是腻了,在一次与邪祟的j_iao锋中失了手,就走了。”

  霜天殿太冷了,薛正雍带了一壶烧酒,自己闷了一口,又把羊皮酒囊递给墨燃。

  “给你喝一点,但别跟你伯母说。”

  墨燃没有去接,也没有动。

  薛正雍叹了口气:“这个峰,叫啊啊啊,是因为那段r.ì子,我也难受极了,心都像被挖了出来,整个人就在山上守着你爹,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大声地哭。我哭起来难听,总是啊啊啊地嚎,所以有的这个名字。”

  他看了墨燃一眼,拍了拍对方的肩。

  “伯父没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人生如朝露,一眨眼就没影了。你就当明净是先行了一步,下辈子再当兄弟。”

  墨燃缓缓闭上眼睛。

  薛正雍道:“节哀顺变什么的都是空话,你要难过,就哭出来。要是不想走,就在这里多陪陪他。但是饭要吃,水要喝。一会儿去孟婆堂吃些东西再回来。那之后你要跪,我不拦你。”

  霜天殿寂冷无声,偌大的寒室内,白绸轻轻飘摆,像温柔的手指拂过额前。

  墨燃缓缓睁开眼睛。

  依旧是记忆里的那种冰棺,昆仑玄雪铸成,棺身晶莹剔透,萦绕着丝缕寒气。

  只是躺在里面的人,换作了楚晚宁。

  墨燃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在这场天裂里,死的人会是楚晚宁。

  他有些猝不及防,甚至反应不过来。

  面对这个人冰冷的遗体,居然没有太多的波动,没有仇人死去的喜悦,也没有师尊仙逝的悲伤。

  墨燃几乎是有些疑惑地,垂眸瞧了楚晚宁良久,那个人的脸庞比平r.ì更薄凉,如今当真是覆着一层寒霜了,连紧合的睫毛都凝着冰,嘴唇是青白的,皮肤近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像是白瓷上细碎的胎裂。

  走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墨燃抬手,去摸了摸楚晚宁的脸颊,触手很凉。

  一路往下,咽喉,脖颈,毫无脉动。

  再到手。

  他握住他的手,指节已经有些僵硬了,但是感觉却很粗糙。

  墨燃觉得奇怪,楚晚宁虽然指腹有细小的茧,但手心总是柔和细腻的,他忍不住细细去看,瞧见的却是皲裂破碎的伤疤,虽然已被擦拭过了,但创口却再也不会愈合,皮r_ou_仍翻开着。

  他想起薛蒙说的。

  “他灵力透损,已与凡人无异,不能再用法术,也传不了音,只能背着你,一步一步爬上死生之巅的台阶……”

  支撑不住了,站不起来了,匍匐在地,跪着,拖着,直到十指磨破,满手是血。

  也要带他回家。

  墨燃怔忡地喃喃:“是你背我回来的吗?”

  “……”

  “楚晚宁,是你吗……”

  “……”

  “你若是自己不点头,我是不会信的。”墨燃对棺椁里的人说,面目竟是平静的,好像笃信眼前人真的会醒来,“楚晚宁,你点个头。点头了,我就信你,我不恨你了……你点个头,好不好。”

  可楚晚宁还是那样躺着,神情寡淡,眉宇冰冷,似乎墨燃恨不恨他,他根本不在乎,他自己求了个问心无愧,留得别人在世上惴惴不安。

  这个人,活着或死了,都教是人恼,远胜过教人疼。

  墨燃忽地嗤笑:“也是。”他说,“你何时听过我的话。”

  他望着楚晚宁,忽然觉得很荒唐。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楚晚宁瞧不上自己而生恨,因为楚晚宁当年未救师昧而恨深。

  兜兜转转,这种恨绵延了十余年,却忽有一r.ì,有人告诉他——

  “楚晚宁当时转身离开,是不想拖累你。”

  忽有人告诉他——

  “观照结界是双生的,你受了多重的伤,他也一样。”

  他灵流耗竭,他无力自保,他……

  好,当真是好极了。楚晚宁什么都是对的,那他呢?

  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像个丑角一样被耍的团团转,龇牙咧嘴挖心掏肺恨了这么久。

  算什么?!

  误会这种东西,若是短暂的,那就好像伤口愈合时粘上的一团污脏,及时被发现,清洗掉再重新涂抹膏药,是再好不过的。

  但若是一场误会,续了十年二十年,困在网里的人在这误会里投入了漫长的恨,投入了漫长的在乎,投入了漫长的羁绊,甚至是命。

  这些情感都已经结痂,长成了新的皮r_ou_,和躯体完全糅合在一起。

  忽然有人说:“不是这样的,一切都错了。”

  那此时该怎么办才好?当年的污脏都已经随着岁月,长在了皮下,生在了血里。

  那可是要把完好的皮r_ou_撕开,才能冰释前嫌。

  一年的误会是误会。

  十年的误会,是冤孽。

  而从生到死,一辈子的误会,那是命。

  他们命里缘薄。

  霜天殿的厚重石门缓缓开了。

  一如前世,薛正雍提着载满了烧酒的羊皮酒袋,步履沉重地踱至墨燃身边,席地而坐,与他比肩。

  “听人说你在这里,伯父来陪你。”

  薛正雍一双豹目亦是通红的,显示不久前刚哭过。

  “也来陪陪他。”

  墨燃没有说话,薛正雍就拧开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而后才猛的停将下来,狠抹了一把脸,强作欢笑道:“以前我喝酒,玉衡看见了总是不高兴,现在……唉,罢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岁数不算大,但送走的故人却一个接一个。燃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吗?”

  “……”

  墨燃垂落眼帘。

  前世,薛正雍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眼中只有师昧凋零的血r_ou_,其他人的死活又算什么?他不懂,也不想懂。

  但如今,他又怎会不明白?

  重生前茕茕孑立,偌大的巫山殿唯剩他一人。

  有一天,他自浅寐中惊醒,梦到了旧时求学玉衡门下的情形,醒来后有意回自己当年的寝居看看,可推门进去,那狭小的弟子房已是荒僻许久,四壁蒙尘。

  他看到一只小熏炉打翻在地,却并不知是谁打翻的,在什么时候打翻的。他把熏炉拾起,下意识想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可是岁月湍急,他握着小炉,忽然愣住。

  “这个炉子,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他不记得了。

  鹰隼般的目光掠过跟在他身后的拥蹙,可那些人都长着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甚至分不清谁叫张三谁叫李四。

  而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帝君少年时的那只香炉,究竟摆在在房间的哪个位置。

  “这个炉子,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他不记得,而能记得这般往事的人,都已死的死,散的散。

  墨燃又怎会不明白薛正雍此时的感受。

  “有时候忽然想到年少时的一句笑话,不自觉地说出口,却发觉能明白这句笑话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薛正雍又喝一口酒,低头笑。

  “你爹啊,以前那些同袍啊……你师尊啊……”

  他碎光流淌,问:“燃儿,你知道这座峰峦为什么叫啊啊啊吗?”

  墨燃明白他要说什么,但他眼下正是心烦意乱,并不愿意再听薛正雍讲起亡父之事,因此开口:“知道。伯父在这里哭过。”

  “啊……”薛正雍一愣,缓缓眨了眨眼,尾梢一道深痕,“是你伯母告诉你的?”

  “嗯。”

  薛正雍擦擦眼泪,深吸口气:“好、好,那你知道,伯父想跟你说的是,难受的话你就哭好了,没关系。男儿有泪为君弹,不丢人。”

  墨燃却不曾流泪,或许是因为两世趟过,心硬如铁,比起师昧故去时的撕心裂肺,眼下的自己是那样平静。平静到他甚至为自己的麻木而感到心惊r_ou_跳。他不知道自己竟薄凉至此。

  饮完酒,枯坐一会儿,薛正雍起身,不知是因为跪久了腿有些麻,还是喝多了略显蹒跚。

  他宽大的手拍在墨燃肩上:“天裂虽补了,但幕后的人是谁,却还没揪出来。或许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又或许很快就有第二场大战。燃儿,差不多就下山去吃些东西吧,莫要饿坏了身子。”


加入书架    阅读记录

 56/84   首页 上一页 下一页 尾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