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眯眯眼,回话的这个是太子伴读,兵部侍郎的小儿子,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宋仁,记得还曾当面取笑过这死小子的名字,宋仁,送人,他家老子着实大方,打小便把宋仁送人了,送给东宫周烨,做了最忠心狗腿,没有之一。
“本殿与皇兄讲话,你c-h-ā什么嘴,还不退下。”周烨斥道,却无半分责意,“皇兄倒是雅趣,可惜烨儿明早便要回程,今r.ì天气晴朗,若晚间得明月色,烨儿陪皇兄夜赏可好。”
明月皎皎,银色溶溶,暮ch.un初夏,夜赏粉桃,周宣稍稍脑补,几步跃前,在周烨面前站定,东宫太子比自己矮了半头,因为近得前了,只得微微抬头仰视,目光一触,周宣只感觉心里有个地方软得没了形状,一时忘形伸手抚抚太子殿下光洁的前额,“甚好。二弟不板着脸更好。”
冷静自持三岁起接受帝王礼仪训练的周烨脸色微崩,放肆两个字压在喉底尚未出口,又被周宣这厮抓住右手,牵着往前走,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天地人lun,礼不可废,岂容——
“哈哈,哈,冠君,来来,皇兄带你玩去,”周宣心中如意算盘打得嘎嘣响,十岁的男娃天x_ing(晋江)爱玩闹,平r.ì被锁在宫里朝堂衣冠楚楚装样子不知多累,本王慈悲为怀,普渡众生,带皇帝玩得亲厚了,打小建立的情谊一定能成为未来安稳渡世的重要筹码。
熬过了一整个肃冬的清颐行宫,因安王殿下周宣的到来莫名喧嚣热闹起来,周宣摆回了恃宠而娇的架子,一路牵着太子一路不停的吩咐:茹画,备膳,问问行宫的鬼老头还活着不,让他给本王弄两碟桃花糕,知琴,带人把白桃居收拾干净,小郎子,侍候好小天,仔细晚上别冻着,这前厅窗纸好大一窟窿,都眼瞎看不到是吗,赶紧修缮……一个个发什么愣,哼,嫌本王太久没提杖毙不习惯么?
东宫侍从也未能避免被指使的下场,眼见着自家主子闭口不言默许的样子,彼此对对眼色只能听命办差,心下俱忖:安王殿下稳坐盛京难侍候主子头名多年,不是没理由的。
周围人散了,宋仁还跟着,周宣瞧此子十分不顺眼,丝毫不掩嫌弃之意:“宋仁,你远点,跟那后面的侍卫呆一处去。”
宋仁咬牙,安王身份摆在那,只好躬身行礼,不甘不愿退开。
周宣满意了,紧紧左手,转头向着周烨一脸灿烂,“二弟,告诉你个秘密,皇兄在清颐埋了盒宝贝,今儿带你开开眼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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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永乐
周烨死死盯着与兄长相牵的手,周宣的手微凉,软软的,肤色白晰,手掌比自己大了一个号,白色j_iao握着麦色,周烨几次想甩开斥责安王无礼,几次忍住了。思来想去几回周烨归结出:所以动心忍x_ing,曾益其所不能。
从中庭转入左堂,穿过清风廊,在两人高的假山木石间拐了几拐,周宣轻车熟路,带着未来皇帝到得一棵老茶树下,二话不说挽起袖子,这厮毫无形象蹲在地上,撅起屁股一通乱挖,不多时,真掘出个半尺见方的红漆木盒。
周烨脸色铁青,先不说这红漆木盒装了何宝贝,单单周宣拿来挖宝贝的工具就让周烨震怒,那可是堂堂安王的身份玉牌!简直无法无天!简直不可理喻!简直——简直——简直了!
周宣不顾满手污泥,飞速打开盒子,兴冲冲献宝,“快看快看,二弟,可见过么,这玩意叫瓦子,玩起来花样多得很,呆会用了晚膳皇兄教你。”
“周——如——意。”
呃,啊,周宣这才发现太子殿下脸色寒沉欺霜赛雪,额的母妃也,连本王的字都一字一顿叫出来了,可见太子心,海底针,变化来得太快该怎么破。
“啊,是为兄失礼了,为兄告退。”
大抵,周宣猜测,大抵是一身污泥异味触了太子殿下忌讳,抱紧未来皇帝大腿的路线,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如果有,洗干净就好。
“来人,备水,本王要沐浴。”
知琴茹画办事利落,甚得安主子的心,待洗白白更好衣物,周宣的好心情再次回笼,连医官送来的汤药也不觉苦涩,一饮而尽,鬼老头做的桃花糕,想想就馋得不行。
晚膳摆在中庭,难得月色不错,周烨穿着暗金滚回文边子的轻袍,头上一根样式极简的玉簪,衬得平r.ì里金冠高束朝服礼服加身的东宫主人,好吧,冷意横溢,生人勿近。
周宣做了个心理建设,再怎么冰山冷血,也是个十岁的孩子,自己的二弟,没什么可怕的,一点不可怕,完全不可怕,就是不可怕,真的!拱手打个哈哈,周宣大步流星,金刀大马横喇喇坐到太子下首,“殿下?清颐行宫的桃花糕,一年到头就这几r.ì最为地道,来块?”
不由分说夹了块桃花糕放进太子面前的小瓷碗中,周宣内心一阵感动,所谓同甘,所谓手足,莫过于是——有好吃的先让给弟弟。
周烨原本备了一大段说教之辞,被块桃花糕强压回去,心下憋屈,泄愤似的夹起来咬了一大口,咦,清甜绵软,不腻不粘,自己于吃食一道无甚心得,却也明白这道糕点属上上品。于是,脸色缓了三分。
周宣忙着吃,便吩咐知琴一旁替太子布菜,不知何故,周烨觉着后面的桃花糕总缺了初尝的惊艳。
鬼老头做的菜味道奇绝,一桌子山珍,蘑菇,笋片,木耳,青荠,山猪r_ou_,竹j-i,冷水溪鱼,奇绝的结果就是吃撑了,但最后一块桃花糕不可放过,然,周宣发现太子殿下的目光也锁在桃花糕上,不是吧,为了安身立命大计,周宣决定大人不计小孩过,忍痛割爱,亲自夹了奉上,“殿下请。”
周烨从善如流,在周宣复杂莫名的眼光中细嚼慢咽,奇怪,这块怎么又变回清甜绵软,不腻不粘,上上品了呢?
美好的一餐,饭后两皇家少年相偕散步消食,侍从高举着宫灯前后簇拥,争先偷睹盛京第一美男安王周宣周如意的风采,果然翩翩君子,一袭桃色轻衫,衣摆处绣了几朵水蓝的金丝贯顶。
有诗为证:
桃花ch.un风十里,不及陌上如意。
背心刚发热,医官便上前禀劝,周宣坏了兴致,几欲发作。
“皇兄,夜深寒凉,烨儿也有些倦了。”周烨挥退医官,道:“皇兄既然打算盘桓数r.ì,亦不急这一时,身体为重。不然父皇怪罪下来,烨儿难辞其咎。”
周宣心中一突,太子这淡咸的口气,分明还在记仇上次冤他受罚一事,不行不行,这篇非翻过去不可,“二弟言之有理,为兄先前命人在白桃居烧了火墙,不怕ch.un寒,你我兄弟便同榻而眠,抵足夜谈,何况不是应了教你玩瓦子?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仁闻言直抽抽,暗骂:安王殿下,脸呢,俺们家殿下什么时候答应你玩那不入流的破玩意了?
周烨抬眸,只见周宣的狐狸眼忽闪忽闪,长睫轻颤,十岁的东宫太子轻咳一声,发出个低低的嗯音。
是夜,白桃居暖意浓浓,一半赖太子殿下天姿过人,一半赖安王殿下故意放水,兄弟俩玩起七星瓦子来,抛抓挑击,各有胜负。最后宾主竭力尽欢,亦不知谁先扛不住周公惑引,双双梦入黑甜。
翌r.ì醒来,身边人去枕空,优质东宫太子一早就启程回宫,周宣睡到r.ì上三竿,喝碗百合西米粥,说话饱暖思那啥,安王周宣打马下山。
清颐行宫建于京郊清颐山,山下一里远有处道观,名曰永乐,皇帝老爹膝下荒凉,总共生出三儿子,老大周宣病号,老二周烨工作狂,老三,老三周栎他是个道士!
皇家秘辛,实一言难尽之。景云帝年轻时三巡江南,跟戏文里唱的一样,游龙戏凤,露水姻缘,据坊间传闻,周栎生母才貌俱全,奈何笃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宁死不肯入宫,皇帝老爹只得赐封个南夫人的头街。
南夫人独自生下周栎,养到三岁,自己出家当道姑,儿子出家当道士,可怜情深不寿,早早撒手归西,皇帝老爹思之唏嘘,将周栎接回盛京,安置于永乐道观。
周宣今儿寻的,正是三弟周栎周凡凡。
“纯yá-ng,纯yá-ng道长!”周宣咋咋呼呼闯进道观。
永乐的道修们怒目视之,安王殿下一向张狂,每每到得观里来,总要j-i飞狗跳些r.ì子,偏生赶不得,拦不住,着实恼人,纯yá-ng师弟天生道心,将来是要大成的,可不能让这个专业坑道一百年的“疯神木奉”周如意给祸祸了,主持云游,师弟闭关,玄毓师叔呢,快,通禀玄毓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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