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师兄,昆仑派的掌门人,总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一晚过后,仝梧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昆仑网吧白天的客人总是比晚上多,这是常态,有时候也出现过客人太多排队排到楼梯口的情况,可是像今天这样的“盛况”,别说仝梧了,就是看他实在忙不过来帮忙的谭鑫都感到叹为观止。
收钱找零发上网卡,仝梧机械地重复同一个动作和同一句话:“这位客人,麻烦领到卡后请去那边找空机器上网,下一位客人请到这边来付钱。”
听他这么说了两遍,柜台前那位看上去邋遢如乞丐的修士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然而后面那位客人并没有比前一位好很多,付钱后他同样站在柜台前打量仝梧许久,直到被他催促,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谭鑫看他疲累的模样,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仝梧摇头,“不用,只是心累。”
谭鑫哈哈一笑,能理解他被当做动物般参观的那种不爽感。
又一个客人来到柜台前,不但打量仝梧,还直白地问道:“你就是昆仑派罩着的那只尸修啊?”
仝梧:“……”今天被这么问都不知道多少回了,仝梧心想:我得忍住,为了网吧的生意,忍着!
“原来尸修和人长得一样,我还以为头上有只角呢,啧啧……”
“……”仝梧想忍,最终还是没忍住,讽刺道:“尸修好歹是人死后形成的,像阁下这样的妖修……呵呵,上网卡麻烦您用前蹄给夹紧别掉了。”
一边的谭鑫听了,终于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长串爆笑,在他的爆笑声中,那头还没完全修成人形的猪妖乐呵呵地夹着上网卡走了。
当然,有好奇来围观尸修的,也有和之前的丁破一样,带着别样目的来的。
有个带着两撇山羊胡的老家伙付钱虽然很爽快,可是他的行为却像是有什么y-in谋似的,拿出一百块钱要求找零,却只买半个钟的上网时间——大多数来昆仑网吧上网的客人都习惯自备零钱,面额大一些的不过五十块,像老家伙这种拿一百块钱要求找零的,似乎有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谭鑫的观察和猜测是对的,老家伙乘着仝梧低头数钱的时候,就一直打量他,那是一种毫无闪躲之意的、正大光明的打量,却又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贪婪和希冀在眼神里。
再多看一眼老家伙那两撇虚弱的山羊胡,谭鑫随即了然,山羊胡如此老态龙钟,恐怕修为不足快要穷途末路,他飞升无望却又不想死,能怎么办呢?当然是找一具更年轻的身体来夺舍,昆仑派出现尸修一事,无疑给山羊胡老头打了一剂强心针。
谭鑫嘴上不说什么,手却暗暗在面前的电脑键盘上轻抚而过,而后键盘随着他的心意而动,在文档里将信息一一记录。
幸好昆仑网吧占地够大,机子也多,蜂拥而至来参观仝梧的各种修士,居然也只塞满了网吧的三分之二。
等送走了最后一个参观自己的修士,仝梧长出一口气,瘫倒在椅子里。
“这下累了吧!”谭鑫拿出一罐可乐给仝梧,不是给他喝的,而是给他冰脸减压。
“累!”被参观的累。
“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谭鑫道。
仝梧连忙起身,摆手道:“不不,还是我来吧,白天本来应该是你休息的,要你来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不会觉得累。”谭鑫将他按回椅子里。
“……”
仝梧拗不过他,只好坐在椅子里看他忙活,一边又觉得谭鑫说话总是怪怪的,忍不住猜测他起他的身份来。
谭鑫扫了眼电脑屏幕,而后朝着电脑打了个响指,只见桌面上某个文档上跳出了打印界面,谭鑫的眼神在回车键上一扫而过,边上的打印机边开始“咕叽咕叽”运作起来,不一会儿就打出三大页a4纸来。
只见谭鑫将打印出来的纸叠整齐,然后放进一个信封里封口,还在信封上画了一道密符。
“那是什么符?”仝梧好奇地问。
“基础保护符,不过威力很大,这东西一会儿要送到掌门手上,万一半道上被人截了,会自燃。”
“……”这哪是保护,简直就是自爆!“什么内容,那么神秘兮兮的。”
“一份名单,刚才没用好眼神看你的人,全让我记在里面了。”
“what!?”
“别这么看我,掌门让我这么干的。”谭鑫举手做投降状,两之间还夹着那封信。
“……”
仝梧简直想象不到!这个闫景宸,居然干得出这种事情,简直太兴师动众。
看出他有些没法接受,谭鑫想了想,掏出一本破旧的古籍递给仝梧,“喏,掌门要我给你的。”
“什么?”仝梧在听到是闫景宸给的时,本来想拒绝的,但是在看见古籍封皮上的字时,又有些舍不得拒绝,“符鉴?”
“嗯,掌门老早之前就把《符鉴》交给我了,要我在适当的时机转交给你,他怕给早了你这孩子会偷看,气感不稳还偷看《符鉴》,看了就想要去试,到时候被符咒反噬,有你受的。”
这还真说准了,仝梧觉得知己者非闫景宸莫属,“那……帮我谢谢闫景宸。”
“我可不做传话筒,要说你自己去说,掌门会很乐意见你的。”
这次仝梧真的炸了,这些人一个两个的,怎么话里话外都好像他和闫景宸有一腿似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警告
很多事情,说者不一定有心,但是听者一定有意就对了,比如感情方面的事。
仝梧卒于清末,死前还是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原本照着他爹的意思,是想等他考取功名后荣归故里,不管是当个小官还是继承家里的生意,都得娶个门户相当的姑娘,两人生几个大胖儿子,给仝家继承香火。
他原本也以为自己会和大多数人一样,照着既定的规划平凡地走完一生,最后带着些许释然些许遗憾离开这个世界,而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失去体会这一切的机会,还未尝尽人间百态,尚不知七情六欲,就这么客死异乡。
所以,即使已经一百多岁,仝梧在感情方面仍然是一张白纸。
但也正因为他是一张白纸,单纯懵懂,才会将别人调侃成分居多的话放在心上,加之本来对闫景宸的感觉就有些特别,此时更不由自主地对闫景宸又多了几分在意,甚至在琢磨这种在意,是不是代表喜欢,是不是他爹对他娘的那种感情。
“哎……”没人的时候,仝梧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感觉烦闷无比。
闫景宸给的那本《符鉴》在他桌上已经放了一个星期了,虽然每天仍旧坚持用狼毫笔凝气练字,可是这《符鉴》他却是不敢翻开,生怕自己手艺不精把符给画错了,听谭鑫说,被符咒反噬的后果很可怕。
仝梧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败给了好奇心。
一瞬间,他似乎想通了一个道理:一直期待着的东西,为什么要拒绝呢?
翻开《符鉴》,仝梧开始细细阅读起来。
《符鉴》是昆仑派的藏书,是翻遍整个昆仑派仅此一本的古籍,幸好仝梧不是现代人,读起来倒也并不太难,很快他就将书本前几页枯燥而乏味的引言给读完,除了描写气感是怎么回事儿,还介绍了众多画符用的工具。
书中其实写的挺随意的,翻译成现代文的意思就是:随便你用什么工具画符,也不要在乎画符用的墨和纸,因为真正厉害的修士,就算给他一根树枝一滴水,都能形成一道极具杀伤力的符,更别提那些大神级元神修士,画符可凭意念。
凭意念画符……看到这里,仝梧不由得对大神级元神修士有了向往。
再往后翻,《符鉴》的分类非常仔细,各种不同功能的符咒都被归纳在一个条目里,条目下又设立众多子目录,功能相近的符咒被分成不同强度等级,由浅至深地罗列出来,简介配以成品图例,很是简洁明了。
仝梧一页页翻看,越到后面内容越是复杂难懂,就在仝梧打算今天就到此为止的时候,手中的书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突然从他手中飞脱出去,掉在地上。
仝梧:“……”
《符鉴》封面向上,以翻开的姿态覆在地上,仝梧捡起书正要合拢,瞄到书页翻开的地方,动作顿住了——只见左边分页上写着大大的“尸篇”两个字,右边那页上则画着一道复杂的镇尸符。
仝梧记忆力好过目不忘,他清楚地记得刚才明明没有在目录里见到尸篇……还没来得及容他细想,右页上原本应该毫无作用的镇尸符突然发出一道强光,光芒正中仝梧前胸,打得他闷哼一声摔倒在地,《符鉴》再次脱手飞出去。
仝梧昏了过去,而《符鉴》上的尸篇二字则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原本该在此地的药篇。
不知昏睡了多久,等仝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处在一片苍茫的雪白中。
在看清周围景象的那一瞬间,仝梧猛地醒神打了个激灵,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警惕地看着四周——这地方他来过!上次无意中入定的时候,也是突然出现在这片无边无际的雪原中,可这次他明明是被《符鉴》中的镇尸符击中昏迷,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