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山庄名字中带剑却不专门铸剑,据说是因为竞争不过澜烟山庄才扩大了经营品种,然而专事铸剑的澜烟山庄早已于三十年前满门尽灭——相传是因为当时掌门的大弟子,亦是掌门独女的丈夫突然入魔,不仅杀死了自己的岳父恩师,甚至连自己的妻子和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放过,犯下灭门杀亲重罪后逃往下界,最终受天雷戮身而死,也算是罪有应得。
魔剑千念之事过去了太多年,几乎已经没人再记得这件事,灵宝山庄的宝库里好东西着实不少,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宝图碎片也并没有被珍而重之地特殊保护起来,直至此次事发,众人分析对方可能是为着魔剑千念而来,才骤然警觉起来。
很多小辈不知道当年之事,但也有经历过魔剑动乱的人依然对当年之事心有余悸。老一辈如坤云长老就难以忘记当年自己初初拜入门下,眼睁睁看着魔剑屠上师门,血色一片,师叔师兄尽成剑下亡魂。
澜烟山庄满门尽灭,无法判断对方是否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得到他们想要的宝图和血;一剑山庄已经传回消息,那份被存放在禁地之中的宝图碎片也不在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白老爷子气得在家中训话,好在白家人还都安全,也没被人取过心头血。
白老爷子修为精深又隐世不出,他一生只得二子,大儿子多年前于一秘境中陨落,只留下一子便是白琴公子,白琴自身修为不错,当年甚至被人和幕令沉相提并论,没那么容易遭黑手;老二和其一双子女如今也在山庄中被重重保护了起来,短期内应是无事。
徐青修听闻只觉得气得手抖,他师兄为救云家小姐而下落不明,如今生死不知,他们却说什么大局为重?人都被劫走这么久了,不要说取心头血,就是要摘心掏肺也该完成了。
他对四师弟道:“你先出去,等我。”
待燕司掩上门后才从自己如意乾坤囊中取出衣物迅速换上。
幕令沉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此时才开口道:“你要去找你师兄?”
“恩,”徐青修应了一声,系衣带的手突然慢了下来,“……我才想到,我师兄也姓白的。”
只是大概一琴山庄的人都忘了他们家还有这么一位后代。
幕令沉没拦着他,只是说:“我也去。”
冰玄宗几名弟子在幕令沉接到白常有失踪消息后就都受命开始全力搜寻其的下落,这时终于发现了些许线索。
幕令沉和徐青修两人循着线索迅速赶到,却被一个大型幻阵拦在了外面。四师弟等人都没幕令沉速度快,此时还全部落在后面。
两人绕着幻阵走了一圈,可以看出阵法极其精妙复杂,阵中有高阶法宝做眼,而且布阵之人修为深厚,不是短时间内能破得了的。
他们绕回原处后站定,幕令沉回过身来看向徐青修,沉声道:“寻常幻术对我没用,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救白师兄出来。”
徐青修还未答话,一道黑影倏地从幕令沉背后向二人袭来,他来不及细想便按着幕令沉后脑将他按倒在自己胸口,同时黑影瞬间没入他自己的额头眉间处。
幕令沉被徐青修抱住头的时候愣了一秒,很快便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惊怒交加抱着对方喊了一声:“青修!”
同时寒气凌空凝成一只巨爪,瞬间便将躲在阵中放冷箭的黑衣人扼住脖颈抓了出来,重重扔在自己身前,那人已经寒气入体,口鼻都向外冒着寒气,双目圆睁,却彻底失去了意识。
幕令沉手举起又放下,反复捏成拳,才遏制住自己直接杀死对方的冲动。但那股嗜杀之意却萦绕心间,难以散去。
他转向徐青修,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徐青修已经陷入了昏迷,如陷在噩梦之中般发出细小的恍如不满的嘤咛和鼻音。
幕令沉把他抱进怀里,俯下身轻轻亲吻他的额头:“等我,我很快带你师兄回来见你。”
后面已经可以看见燕司及冰玄宗众弟子等人的身影,不一会儿便落在两人身前。
四师弟看见昏迷的徐青修张了张嘴,看向幕令沉:“……我师兄怎么了?”
幕令沉扶着徐青修交到了他的怀里,垂眼看着徐青修昏迷的脸沉静道:“照顾好你师兄,我很快回来。”
说罢毫无迟疑地走入幻阵之中,墨色大氅于风中扬起,如主人般扬起一身的冷意。
第31章 紫衣人
白常有站在那团水雾之前,几乎是情不自禁的在心中一遍遍咀嚼那个名字,脑海中一幕幕回想起两人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纵然越洪就站在他的身后盯着,时刻准备夺去他的- xing -命,他此时竟也觉得无所畏惧,唇边渐渐溢出一个如往日一般潇洒无拘的笑意。
水雾一点点散开,彼端的人渐渐变得清晰。
只见一道白光从铜镜上闪过,强大的吸力迫使得越洪的法力如泄洪一般迅速向铜镜迅速涌去,为支撑这道法术所耗费的法力竟是平日的千百倍。越洪大惊,想挣开铜镜强行中断施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对面的人已经完全显出了身影,铜镜已经牢牢吸在了他的掌心,并且还在不断吸取着法力。
这镜魂引有一个特点,呼唤的对象离自己越远,所处的地方越不好到达,其修为越高,那施术者为支撑术法所耗费的法力就会越多,但只要被呼唤对象修为没高出施术者,那即使多耗费法力也不会显得明显,而一旦被呼唤对象修为高出施术者,耗费的法力就会随二者修为差距几何级增长。
越洪向来自信,即使谦虚一点,他也觉得除了公认站在修真界顶端的那几位,再没谁修为能高到使自己术法反噬的地步;更不会认为到以白常有的交际阅历会识得那些修为高到自己应付不来的家伙。
出此状况他第一反应是白常有或者是对方人用了什么术法反噬的法器或把戏,目的就在于救白常有离开此地。
却见水镜中清晰地映出一个人影,他穿一袭绛紫色长袍,上面用金线纹绣着魔域有名的图腾,八大魔兽游天图;身形高挑,面容是一种几乎雌雄莫辩的俊美,却是魔魅带煞,棱角凌厉,丝毫不敢令人小觑。
越洪自认见多识广,便是当世隐世的大能也拜见过不少,同一些魔将妖王也走过刀兵,却从未见过这个人。但他的气质和气势又让越洪感到熟悉。
那紫衣人此时正坐在一把黑木椅上,却是侧对着水镜,只面对着前方,低头把玩着手里一个黑铁片似的东西,不看白常有一眼,径自凉凉道:“呵,据说白少侠事务繁忙,怎么想起主动来找我了。居然还能找到人帮少侠施展镜魂传音之术,我后来听说白少侠知交红颜遍天下,天涯海角随便哪个地方都能找到一两个仙子为少侠舍生忘死,如今看来果然所言非虚。”
北夜天话有夸张,但白常有此时也无力辩解,只能徒劳道:“阿夜,别这么说……”
北夜天却不理会,继续道:“只是我还听说白少侠是惯常的落花留意流水无情,只要撩到了就一定会跑,不知道这位帮你施镜魂引的有情人知不知道,毕竟想联系到我所耗费的法力可不少,恐怕直接修为倒退十年也是有的……白少侠现在是不是觉得,与其欠这么大份情,还不如亲自直接回北境魔域来找我,毕竟你自己也清楚,你那双眼睛看一看我,再对我说一两句骗鬼的好话,我这老情人恐怕就会心软,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还会好吃好喝的把少侠你供在永夜宫中,不是么?”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讥讽的弧度,不知是在讽刺对方,还是在嘲笑自己。
白常有见不得自己那温柔体贴又气度非凡的阿夜变成如此刻薄的模样,但也清楚对方会这样完全是因为自己,是自己不告而别弃婚而逃伤了对方,是自己懦弱龟缩不敢面对而终究害人害己。
他见北夜天这个样子和态度只觉得心中心中钝痛,但知道自己命悬一线,今日一别大概就是后会无期,也无力再去辩解,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有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他就再无遗憾了。
他这一生,走过了修真界无数的风景山川,见识了东南西北的风土人情,临死前还能再见最爱的人一面,也的确是无憾了。
白常有这样想着,尽力稳定了情绪,缓缓道:“阿夜,夜哥,夜天……之前确确实实是我对不起你,从今往后常有不敢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今生无缘,来生想与你再举案齐眉,恐怕你也要嫌弃我。所以夜哥你还是尽快忘了我,早日、早日得证大道的好……”
他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全无半点逻辑,北夜天却勃然变色,隐含着蓬勃的怒气终于忍不住调转目光看向水镜这端的白常有,那一瞬间更变了脸色,惊愕道:“常有?!你怎么了?”
水镜这端,白常有面色苍白,鬓发凌乱,唇间还有他自己咬出来的伤口和血色,更突兀的是脖颈之间拴着一条银色细链,一看便是受控于人。
而那边越洪一边和那铜镜对抗,一边分神听两人对抗,一边暗自猜想那紫衣人的身份。看到那身“八大魔兽游天图”的纹绣时已有猜测对方是魔域中人;听到他自己口中说出“北境魔域”“永夜宫”时更映证了先前猜测,却还确定不了他究竟是哪位,毕竟永夜宫可是北境魔域北夜天的宫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