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文吐过血就回到了自己的院落,我可怜兮兮地滚到他的房门外,敲着门大声喊道:“郁文,你开开门,我已经知错了,从今往后不管谁亲我,哪怕是大哥,我都把他舌头剁下来,你不要不理我。”
“郁文,你开门呐,我知错了!”
“郁文,我再也不敢啦,你快开门!”
“啊!郁文,你快开门,下雨啦!”
“雨越下越大啦,郁文,我好冷,阿嚏!”
屋外倾盆大雨,我一边躲着飘进屋檐的雨水,一边可怜兮兮地拍林郁文的门。他这回铁了心肠,无论我如何敲门如何示弱都不理,我又怕强行闯入令他怒上加怒,只得坐在门外苦等他气消。
心中暗忖道:“本座如今坐在这,纵然郁文生我的气,那刘长老的孙女也没办法嫁给他,本座真是太机智了!”
第76章 …
我哆哆嗦嗦地躲在屋檐下,准备拿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架势跟林郁文死磕到底。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行来一人,撑着伞为我挡去飘来的雨花,道:“既然他不爱你,你又何必紧抓着他不放。”
我捂住耳朵喊道:“我不听我不听,大哥你是坏人!都是因为你郁文才跟我生气的,郁文他可喜欢我了。”
萧远道:“他连见你一面都不肯,你确定他喜欢你?”
林郁文要是心里真没我,就不会让我气得吐血了。我道:“大哥,我真的很喜欢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了。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就是跟他在一起,你可不可以祝福我们,成全我们。”
萧远道:“即便我成全了你们,李玉林也不会成全你们,你们迟早还是得分开。”
我整个人焉了下来,是呐,李玉林那还不晓得怎么办呢。我闷闷地道:“我不管以后,我只要跟他在一起。”
萧远颔首,道:“对,你不管将来如何,你只顾眼下的快活。其实你根本没有自己说的那样喜欢林郁文,你就像是一个漂亮的球,人人都想要,谁更厉害,谁的手段更高明,谁就能得到这个球。”
我道:“你胡说!我才不是甚么球。”
他道:“不是么?你先是跟李玉林在一起,转而投入林郁文的怀抱,待发现他不如你想的那样好后,随即又投入江策的怀抱。可惜林郁文手段太过高明,谁都斗不过他,于是你妥协了。之后你又有与裴逍、方天生等纠缠不清,你嘴里说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实则你见一个爱一个。他们之所以无法得到你,原因无他,是因为手段不够高明。”
我涨红了脸道:“大哥你胡说!”
萧远道:“倘若那日我不曾出现在灵音寺,林郁文亦不曾出现,你会不会跟方天生在一起?”
我果断道:“不会!”
萧远道:“我不过疏忽片刻,你就跟他私定了终生,你以何向我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道:“他当时假装中了蛇毒,我以为他要死了才会敷衍他的。”
萧远一脸了然:“他略施小计就骗到了你的承诺,你要我如何去相信,你能够一生只对着一人?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方天生手段不够高明,所以才会败下阵来,恐怕这样想的人不止我一个。”
萧远一字一句说得我哑口无言,我道:“那时我失忆了,不晓得自己心里喜欢谁,才会让你们争来争去的,我如今全都记起来了,断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
他道:“那你失忆前喜欢的人是谁?”
我道:“郁文!”
他又道:“那失忆前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我沉默了半响,道:“玉林。”
萧远笑了,那眼神似乎在嘲笑:“看,你还不是跟我说的一样。”
我羞愧道:“大哥,你怎么好像甚么都知道。”
他叹息一声,道:“因为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解地望着他,他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敷在脸上,屈身道:“奴才给教主请安。”他那张脸,俨然是宋玉的模样,就连他开口的声音都跟宋玉一模一样。
我惊愕道:“大哥……你……”
他道:“我就是宋玉。”
我完全惊呆了,难怪他对我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原来他一直都在我身边,那我从前跟李玉林在房里亲热的时候他也在门外听了墙角?
我脑中忽然想起宋玉对我说过的许多话,他说他跟他的小伙伴从小让富人收养了,那富人让他们打架,赢的那个可以继承他的家财,输的那个就得死。他还说他的小伙伴叫小十六,本座当年不就是排行十六?这样说来,他的小伙伴就是我,而那个富人就是师父了!
我道:“大哥你曾说比武前你的小伙伴给你吃了一个包子,包子里下了药,第二日比武你就输给了你的小伙伴,这是不是真的?”
他道:“是真的。”
我惊得不得了。
原来那日萧远浑身无力并非是因为生病,而是吃了下药的包子,这包子是林郁文给我的,他给了我四个,我尝了两个,留给萧远两个,倘若林郁文不知情,那中药的该是我与萧远两人,可事实却是只有萧远一人中药,也就是说……我早在不知不觉中服下了解药。
我道:“大哥,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他道:“你与林郁文那样亲近,会信我说的话?说不定你还会怀疑我离间你们的关系。”
我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
大哥他明知包子里下了药,却是一声不吭,还在翌日的比赛中输给了我。他待我情深意重,我到底该如何偿还?我忽然想起他装扮成宋玉时对说的话:“小人只有他一个小伙伴,可他有许多小伙伴,小人只对他一个人好,可他对人人都好。”
林郁文会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我,他不舍得我去送死,又不愿我心中内疚,于是偷偷在包子里下了药让我带给萧远。他用心良苦,我又如何能够怪他?
我捂着脸道:“大哥,对不起。”
他道:“我从未怪过你。”
我道:“正是你从未怪过我,我才更是内疚。”
他若是出言怪我,我心中便不会像此刻一样抓心挠肺,不会像现在这般,无地自容。
我与萧远之间,远没有那么多不得不说的故事。
十岁之前,他待人冷漠,我跟他说过几次话,见他不冷不热、不温不火,便也不怎么搭理他。十岁之后,我俩成了教主座下弟子,便住到了一起去。
原先二十个人在一块,我今日找这个玩,明日找那个玩,好一个逍遥自在。可做了教主徒弟,换了个院子,就只剩下我与萧远两人。我一个人凄凄惨惨戚戚,除了空闲时找林郁文说说话,每日就只能对着萧远的一张冷脸。
后来,我实在耐不住寂寞,就找他闲聊起来,不论他答不答应,我说我的,他管他的。日子久了,我的脸就练成了铜墙铁壁的功夫。
萧远练武十分用功,有时要练上一整日。他练武的时候,我就偷跑去找林郁文玩,次数多了,就让教主发现了。教主罚了我两回,奈何我好了伤疤忘了疼,该找林郁文的还是没少找。教主实在无法,就用连坐来处置我,我不练功偷跑出去一回,教主打我十下屁股,打萧远二十下。
话一放出,萧远就对我上心了,整日就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跟猫捉耗子似的,弄得我十来日未曾见着林郁文一面。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机会出去见了一面,还让教主逮住了,抓起我狠狠打了十大板,萧远二十大板。
那时候年纪小,哪里守得住这种酷刑。
我抹着眼泪在床上趴了十日,萧远一声不吭地在床上趴了半个月。
我扑倒在萧远怀里嚎啕大哭,企图博取同情:“哎哟喂,大哥,小弟对不起你呐,小弟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再也不给你闯祸了。”
萧远闭着眼根本不搭理我,想来是恨透了我。
再后来……
我死活熬了半个月不曾去见林郁文,可惜他魅力太大,我一日不见他就相思成狂,两日不见他就生无可恋。于是我逮住机会,又跑出去见他了。
结果是我一见林郁文就让他赶了回去,可我还是让教主给逮住了。这回他也不打我了,而是直接逮住萧远打了五十大板!
教主这一招太狠,我犯了错他不处罚我,反倒要了萧远半条命。
这下萧远可惨了,屁股开花、高烧不退、险些熬不过去,我在床前守了他几天几夜,好不容易熬了过来。我扯着小手绢对着他哭:“大哥,对不住,小弟又带累你了。小弟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你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你让我练武,我绝不敢跳舞。”
萧远咬牙切齿地对我道:“记住你说的话!你再给我闯祸试试!”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练功时偷跑去找林郁文了。萧远吃了那么大的苦头,对我的看管也严厉到了令人发指,就连我上个茅房也得在他眼皮底下上。
我俩渐渐从相看两相厌衍变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萧远唯恐我再寂寞难耐跑去找林郁文,所以我对他说话时,再也不敢随意敷衍我了。日子久了,我俩就渐渐熟稔了起来。
教主是个十分可怕的老男人,在我十四岁那年,他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那就是将我与萧远丢到一个荒山野岭,让我俩在里边野外求生一月。他说我俩若是不能活着走出去,就不必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