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荆戈拉着小三轮往马路对面走,错过放学高峰期,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车了,他走到幼儿园门前才再次回头,穿着熊本熊围裙的omega已经不在摊位里忙碌了,倒是二楼亮起了温暖的火光。
那点橙黄色的光芒点缀着繁忙的夜,也点亮了荆戈的心。
后来一周,来卖瓜的都是alpha。
隔壁的小夫妻赚了些小钱,打算趁着八月补习班接近尾声的空档期出去旅游,成天拉着范小田商量。
“这季节去三亚不得热死?”男beta抖了抖报纸,“我看还是往北跑。”
“怕热旅什么游?”女beta不以为然,在手机上飞快浏览各家旅行社的信息,“小田,你说呢?”
范小田喝着冰可乐愣了愣:“都……都行吧。”
夫妻俩见问不出什么结果,又凑到一起絮絮叨叨地商量起来。范小田放下易拉罐,抬眼看站在榆树下卖瓜的荆戈。大概是熟悉了的缘故,孩子们已经不绕着alpha走了,生意自然好了许多。范小田前天收摊后顺着街道走了两圈,那张转租的广告仿佛是他的一场梦,醒来就不见了。
他挺不好意思地去和荆戈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我没找到转租的店铺。”
荆戈趁着切瓜的间隙偷瞄omega红彤彤的脸,差点切到手:“没事。”
不过范小田实在是太内疚,又买了个大西瓜。
今天他和小夫妻说起这件事,女beta一拍大腿:“让他来我们的店啊。”
原来夫妻俩出去旅游就没有人看店了,原本二人打算关门一个月等开学再继续营业,如今有了个找地方卖瓜的alpha,正好弥补了大半个月的亏损。
“你想啊。”一谈起自家的便利店,夫妻俩都滔滔不绝,“他帮我们看店有一份工资,就算不多,也总好过卖瓜。我们再帮他在店门前搭个小棚子,专门放西瓜,一举两得,多好啊!”
范小田也觉得这法子好,等夫妻俩一走,乐呵呵地过马路找荆戈商量。荆戈正给一个小朋友切西瓜,早就发现他来了,切得刀下生风,瞧得孩子眼睛冒光,缠着妈妈又多买了两片。
“荆哥。”omega笑眯眯地把夫妻俩的打算说了一遍,“你看这样行吗?”
“他们若是信得过,我没问题。”荆戈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他们几月走?”
“八月。”
“八月啊……”alpha皱眉思索。
八月队里要来一批新兵,看来得把教官的苦差事推了。
范小田见荆戈迟迟不答复,有些担心:“不可以吗?”
“可以。”思绪归位,荆戈一口答允,“我回去和爷爷说一声就好。”
“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好。”荆戈回忆起了昨晚打了一整套军体拳的老爷子,嘴角抽搐,“能下床了。”
范小田松了口气,靠在榆树的树干上陪alpha卖西瓜。他往树下一站,荆戈的生意立刻好起来,没几分钟就卖了三个瓜。
“开学以后卖得更快。”omega有点开心,“现在都是来上补习班的孩子拉着家长买西瓜吃。”
荆戈轻轻“嗯”了一声。
“孩子不容易啊。”范小田瞎Cào心,还想再感慨几句,手机忽然响了。
是他家母上大人。
“妈?”范小田和荆戈挥了挥手,回自己的摊位打电话去了。
“我们家的狗儿子被挠了。”他妈痛心疾首地控诉隔壁家二黄,“挠的脸!”
范小田摸摸鼻子:“妈,咱家大黑是狗A啊……”
“五道血印!”
“隔壁二黄就是个狗 B。”他轻咳一声,“是咱家大黑怂。”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我管它是不是狗 Beta,反正你赶快回来,咱家大黑被欺负了!”
第三章 自家狗A被隔壁的狗B挠了
大黑是范小田他妈一门心思拉扯大的拉布大多,想当年他们家刚决定养狗的时候,对于狗的x_ing别其实没啥要求,只是他爸多嘴提了一句“看家”,他妈就相中了还是n_ai狗的大黑。
大黑不黑,还是纯正的加拿大纽芬兰血统,一身淡金色的毛,从小就威风。
可惜除了模样,哪里都不威风。
之所以取名叫大黑,范小田他妈说得好,以后若是遇到坏人,狗儿子有用武之地了,你张嘴一句“宝宝咬他”或是“贝贝保护我”,甭提有多丢人了。然而时过境迁,在大家幻想中长大的狗A硬生生长成了怂货。
就拿这次的事儿来说,范小田搁下电话时其实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隔壁家的狗/B是只混了不知道多少血统的泰迪。
大型犬对上小迷你,鬼知道大黑怎么输的。
不过母上大人的话就是命令,范小田匆匆告别了隔壁的小夫妻,连夜回了老城区。
老城区的房子都隐藏在幽深的巷子里,他坐公j_iao车一直坐到巷子口,头顶昏暗的路灯刺啦刺啦响个不休,可就是不灭,跟街上常年流浪的野狗一样,生命力顽强。
大黑自然也打不过野狗。
范小田沿着巷子往前走,挨家挨户都传出温馨的声响,有聒噪的综艺节目,也有洗碗时锅碗瓢盆的脆响,他来时没吃晚饭,饿得肚子咕咕叫,加快脚步还没跑几步,大黑就开始疯狂地嚎叫。
狗A的鼻子就是灵,隔这么老远也能闻出主人的味道。
范小田还挺欣慰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家门钥匙,还没把门彻底推开,里头就窜出一道黄色的影子,紧接着是他妈的大呼小叫:“小田,快抱住大黑,他要找隔壁的狗/B寻仇!”
“什么……”范小田愣愣地听着,身体的反应还算迅速,拽住大黑一条腿,顺势把狗抱在了怀里。
成年犬怪重的,抱出他一身汗。
大黑比他还委屈,耷拉着脑袋:“嗷呜。”
范小田定睛一看,原来狗A脸上还真有爪印,不深不浅,刚见血,但仔细看看又不像单纯的抓伤。
“还被咬了几口,破相了。”范小田他妈哀怨地关上门,“不争气啊,不争气!”
大黑埋头做鸵鸟状,趴在范小田肩头哀嚎。
范小田他妈姓叶,单名一个安字,手里有个小有名气的刻章工作室,毕生梦想是把范小田培养成接班人。可惜范小田专心炒货摊,只有空闲下来才会摸摸他妈爱不释手的石头章子。
叶安女士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嗑瓜子,还不是范小田炒的那种:“小田啊,你说咱家这大黑,从小就吃牛r_ou_啃猪骨,哪点比不上隔壁的狗/B?”
“咋小母狗就是看不上它呢?”
范小田正从冰箱里拿冰镇酸梅汤,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哪只小母狗啊?”
“还能是哪只?街口卖麻辣烫的那家养的博美呗。”叶安女士把掌心里剥好的瓜子仁递给躺在躺椅里乘凉的老n_ain_ai,“妈,小田回来了。”
老人这才睁眼,乐呵呵地招呼范小田来自己身边坐,还抬手指着爬了半面墙的丝瓜藤让他在家里多住几天,说丝瓜再不吃就长老了。
他妈在一旁c-h-ā嘴:“老了就把瓤子挖出来呗。”
老n_ain_ai毫不示弱地呛回去:“都什么年代了,还用丝瓜瓤子洗碗?我后天约了师傅来装自动洗碗机,你记得给人家开门。”
叶安女士很没面子,继续对着范小田撒火:“赶明一早你就带着大黑去医院瞧瞧,千万别留疤,以后没有小母狗喜欢。”
范小田听了这么一大圈,哭笑不得:“妈,就算咱家大黑不破相,以后也不会找只博美配种吧?”
他妈才不管这么多:“反正都是你的事儿。”
“妈,有吃的吗?”范小田只得转移话题,“我没吃饭就过来了。”
“自个儿去路口吃个麻辣烫吧,这么热的天,谁给你下厨?”
院子里洒落了零星的星光,范小田听见他爸的屋里传来新闻联播的声音,他起身把家里生锈的凤凰自行车从仓库里推出来:“算了吧,我去另一条街买凉皮。”
“给我带一份,加辣子。”他妈头也不抬地吩咐,“慢点骑,别把凉皮震碎了。”
范小田拿他家叶安女士没有办法,推着吱嘎吱嘎响的自行车晃到巷子口,替邻居扔了垃圾,然后慢悠悠地蹬起自行车。
巷子口这条路叫国庆路,路旁种着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梧桐树,一到夏天树上就往下掉“洋辣子”,是他们这儿的方言,说的是一种身上长着刺儿的毛毛虫,沾上皮肤就痒,还越挠越痛。范小田小时候被蛰了无数次,长大以后也不知是回家少了还是虫子没了,再也没见过洋辣子,这会儿独自骑车,倒回忆起童年来。
几辆公j_iao车慢吞吞地停在他身后,车上下来的大多是老年人,一座城市的老城区总是烟火味十足,这里有许多脱节于时代的店铺,也有很多赖以生存的人。
像是刻章印章,又像是老旧的电影院。
范小田在电影院前停下来,怀恋地望着斑驳的墙,他记得小时候第一次与父母看电影就是来的这里,那天放的是《紫r.ì》,范小田年纪太小,被屏幕上突然出现的老虎吓得哇哇大哭,叶安抱着他出门时,刚巧放到燎原的火舌乘风肆虐,那赤红色的场景一度沦为他童年的梦魇,直到高中时,才在机缘巧合下将整部片子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