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要北伐,局势实在不容乐观。
第268章 卷五 八声甘州
增税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决议,当天晚上,游淼被赵超叫进宫了一趟,游淼提出此事时,赵超便问道:“折子都看完了么?”
“几千份折子。”游淼哭笑不得道:“怎么看得完?今天晚上我就去写奏折,明天颁布下去,你千万得顶住群臣的压力。”
游淼的未雨绸缪不无道理,毕竟聂丹发兵后,战线或许会无止境地拖延,谁都想速战速决,却往往天不如人愿。现在增税,无疑会令民间怨声载道,却能保证军队最充裕的粮草供应。
果然,翌日早上,游淼一上朝,便遭致了群臣的一致抵制。
然而这一次的抵制,较之数年前有所不同,不再出现群起而攻的场面,而是所有人都保持了缄默,注视着游淼。
大殿内鸦雀无声,料想所有人都不同意,游淼四处看看,知道以李延为首,朝中已结起了同盟,专门对付他游淼。
赵超打破了沉默,问道:“众卿以为如何?”
李延道:“增税一事,非同小可,扬州多年来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恢复富庶之态,还请陛下三思。”
游淼道:“北方的失土有望收复,各位还在等什么?”
“恕我直言。”平奚道:“贸然开战,只怕会招致难以收拾的局面,鞑靼与我朝议和之期足有十年,如今三年一过,又是在这风口浪尖之上,难免会遭致诸胡怨恨。五胡与鞑靼唇亡齿寒,万一联合起来……”
“不会联合。”游淼道:“贺沫帖儿已去,鞑靼的时代结束了,如今鞑靼人已生疲态,王公贵族多耽于安乐,而不愿征战。反观我天启养精蓄锐三年,聂将军归朝,大敌已去,攻其不备,必能收复故土。各位都不想回到中原么?难道就要在扬州养老,过一辈子了?”
李延怒道:“游大人,你是指我们偏安一隅,卖国求荣么?”
游淼笑道:“绝无此意,只是扬州……毕竟不是久安之地。中原士人,假以时日,还是要回到中原的。当年北人南下,占去了南方资源多年,如今有了南迁机会,回到京畿,又有何不可?是时候把扬州还给南人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游淼也不是吃素的,游淼说完这句,以李延为首的北派纷纷变得脸色十分不好看,而南方士族势力则沉默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李延道:“陛下将都城定在何处,自然就是朝廷所在之处,游大人……”
游淼一笑道:“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聂丹打断道:“请陛下早作准备,若错过开春,又要等候一年,我方只要渡过黄河,迎战鞑靼军,以蓝关为据,定能将其赶出长城以北。待得收复了故土,朝中各位大人再行议和不迟。”
游淼看着赵超,赵超沉吟片刻,而后又道:“朕决定今年迁都京师,各位意下如何?”
这一句无意是爆出了一个惊天响雷,就连游淼也万万料不到赵超会突然这么说,且事先从未与任何人商量过。
“京师已废拙日久!”秦少男色变道:“陛下切不可突发奇想。”
“京城的地理位置是太祖定下来的。”赵超道:“北通蓝关,拥黄河天险,关中之地富饶肥沃,朕亲往视察过,京师内唯建筑被大火烧毁,城墙仍保持完好,足以拒胡族而战,有何不可?”
“要重建京师,必将耗费大量银两。”这下连游淼也不得不倒戈,设法把赵超的这个念头堵住,否则麻烦就将大了。
“万万不可。”
“陛下请三思。”
朝臣们一片慌乱,都想不到赵超竟是想搬就搬,赵超考虑再三,只得退让道:“那么此事就押后再议,增税发兵之事,众卿还有何话说?”
群臣面面相觑,这次是真的明白到赵超的决心了,不仅发兵,还要迁都……谁也不愿意在这风口浪尖上去搦赵超的锋芒,何况游淼与聂丹一归朝,登时掌握了朝中的话语权,只得先行避让。
下得朝来,游淼一宿没睡好,平奚便过来道:“哥几个晚上给你摆酒接风。”
游淼深知此事是必须的,便点了点头,约好时间,先行回去补眠。睡得个把时辰,宫里又有人来传唤,赵超召见,便只得又进宫去。
赵超与聂丹已经开始研究行军路线,一切都已安排好,将赶在二月初二前,调集大军北伐,聂丹率领十万兵力,而李治锋率领五万,十五万大军渡黄河而上,聂丹将驱逐鞑靼,夺回正梁关以北的失地。
聂丹兵力在明,而李治锋兵力在暗,先围延边城,以围点打援之法,耗费延边粮草,诱其出城决战。李治锋则在黄河沿岸守卫,一旦有胡族奔援北方,便居中袭击。
延边不比大安,粮草储备并不多,大安若愿率兵来援,聂丹便在平原上与鞑靼王军展开决战。若大安不出兵,聂丹便围到延边无粮可耗,占领该城为止。
要围城,就必须有充足的粮草,经过多年的训练,天启的兵已是精兵,游淼相信将延边城困个三月半载并无问题。
第269章 卷五 八声甘州
游淼议定二月发兵之事后,赵超要留游淼吃饭,游淼因李延之事不敢多留,只得又疲于奔命地离去。
这次依旧是当年的公子哥们,都成亲生小孩了,掐指一算,已过了将近九个年头,游淼坐下时唏嘘不胜,见游淼时,所有人都在笑。
“能把你请回来,也真不容易。”李延绝口不提朝廷上的事,笑道:“来,哥哥们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游淼笑道:“该我敬你们一杯,这些年里,大家都辛苦了。”
平奚道:“听说你和巴图还交了朋友,那人怎么样?”
游淼想到自己被胡乱扣上的“里通外国”的罪名,不敢多说,答道:“只不过是伪装,我在他手下杀了贺沫帖儿。”
游淼心道那天来黄河边接他的人里也有李延平奚,便索- xing -不瞒他们,又道:“求和信已经交给陛下了。”
李延道:“连鞑靼都不想战,可见是怕了。”
游淼抿了口酒,答道:“陛下出征之意已决,各位还是不要多说的好,当年来扬州的一天,各位就发过誓,说总会有回到中原的时候。”
数人都想起逃离延边的那一天,平奚叹了口气,重重放下酒杯,说:“子谦,我也不瞒你,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哥们说话,从来不遮着掩着的。”
“你要战,我们都明白,也都知道战的好处。”平奚道:“可局势不像你想的这般乐观,三年前的决战险些就拖垮了江南,如今要是一打三年,只怕不用谁再来攻,天启就已……”
“我知道。”游淼淡淡道。
“国事不可冒险……”秦少男又道。
“你跟他说这些。”李延微怒道:“他怎么可能不懂?我问你,游淼,你是为了沙那多才主战,是也不是?!你压根就没将天启当做家过!别以为老子不知道,打完鞑靼后,陛下还答应借兵给沙那多……”
“他也为天启做了许多。”游淼道:“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反对决战。”李延怒道:“但绝不应当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再给我二十年,鞑靼根本不用怎么打,便将自己瓦解……”
“再过二十年!”游淼声音也大了起来:“就轮不到在座的各位说了算了!你们觉得等陛下老了,还能有这雄心壮志么?只怕到时候就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那么你就要拿十五万军民的- xing -命,去打一场不知道能不能赢的战?!”李延怒道。
游淼答道:“打仗有谁是必赢的?你告诉我?”
李延跟游淼说不通,游淼也不想再与李延废话,他懒得再去听李延的国策,这些都写在折子里了,不用说他也知道——李延的目标是远交近攻,在鞑靼示好的情况下先达成合议,再逐一收拾盘踞关内的五胡。最后才解决鞑靼。
这法子游淼不得不承认是最保险的做法,连横合纵,自古有之,但要推行这套策略,没有五十年,一百年,无以达成。中原士人南逃已久,都有疲态,假以时日,待得大家都老了,赵超又无子嗣,万一横征暴敛,戾气发作,江南一地必将痛苦不堪。
当然这些话游淼不敢说,说了就是议圣,就算赵超不捅死自己,被参上一本也不是玩儿的。皇帝到了老时大都会变,且是- xing -情大变,尤其赵超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皇帝,少时经历过大起大落,到了晚年就更难以接受意见。到了那个时候,游淼自己拍拍屁股走了,留下的可都是烂摊子。